天色大亮的时候苏妙真就叫了婢女丫鬟们引她去父母的船舱里去,刚走到二层,就见婆子,乃是于二家的,冲她一笑,招呼着丫鬟们把帘子打了,引她进去,笑道,“姑娘今日瞧着稍稍疲倦了些,是不是晕船的缘故。”
里间的雍容妇人听到这句话亦是按捺不住,急急忙忙唤道,“真儿,快进来给为娘看看。”
又听一柔美女声,“娘亲别急,小心摔着。真儿,你个小猴儿,还不快进来。”
苏妙真暗骂于二家的多事,又骂自己忘了敷些珍珠粉遮掩过去,怕要引得王氏和长姐提心吊胆一回,忙忙高声道,“哪里的事,昨天晚上看书太夜了,跟晕船一点关系也没有,于嬷嬷想左啦。”
一边抬步进去,绕到里间先行了个礼就扑到王氏怀中,亲热道,“娘亲,我还没吃东西呢,娘这里今天摆什么吃食。”
又望向坐在一旁的苏妙娣,见她端庄柔美,娴静非凡,手上拿了绷子绣活儿,也笑嘻嘻道,“姐,你别绣啦,船上颠簸对眼睛不好,你就这么急着把东西做完嘛。”
王氏见爱女眼下虽有青黑,但精气神极好,不像是晕船了,在她鼻尖轻轻一点,柔声道,“你这个小馋猴,你爹爹去前面和师爷说话去了,且等等他。更别打趣你姐姐了,她不比你脸皮厚,再让我知道你跑去惹娣儿,我饶不了你。”
说着就招呼丫鬟送了些茶点果子上来,苏妙真本来也不饿,不过是转移王氏的注意力,当下甜声应了,勉勉强强拿了个桃子啃着,边啃边心道,即便是这上好的用于贡品的甜桃,味道比现代一辈辈择优嫁接的桃子还是不如。即便她如今是公卿贵女,也比不得后世的一个普通人来的享受自由。苏妙真心下一灰,啃着的动作一停,王氏对自家爱女娇宠得不行,立时间也发觉了,摇着她笑道,“怎么了。”
那桃子到底汁液多,一时间帕子都沾湿掉了,苏妙真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擦拭干净才偎依进王氏怀里,“六年没回京,女儿觉得好陌生,也不知道府里头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当初苏妙真来到这世上时,恰逢苏观河由翰林点了扬州知府,没等她回过神,就到了扬州,她又没有原身的记忆,何况原身不过一六七岁小女孩儿,本来也记不得什么,对于家大业大的成山伯府,苏妙真也着实好奇。
只见年年王氏逢年过节打点礼物时跟着了解了些,何况三年前的考评,因着苏观河留职,也就匆匆带着苏妙娣和王氏进了一回京。
苏妙真与水相克,王氏又把她看得心肝一样,不忍她舟车劳顿,就把苏妙真送到了宋芸家。此次若不是苏观河要彻底离了扬州府,她也不能出来。
“是啊,娘也有三年没回京了,不知京城是个什么模样了,也不知道魏国公府如今如何,三年前看着是极好的,不然我也舍不了你姐姐。还有你兄长,也不知道怎么样,信里说是只等着来年春闱,话也不多,哎。”
苏妙娣瞅着自己妹妹依旧是个淘气性子,先前被苏妙真说得也脸上一红,她已经被魏国公府给定下了,这一两年间便要嫁出去,如今正忙着做新妇的物件,只咬唇不答。又被自己母亲含笑望了一眼,更只低下了洁白的脖颈,也不绣了,拧着帕子垂着脸,看着分外惹人怜惜。
苏妙真急急举手,“娘舍不得姐姐就别急着把姐姐嫁出去呗,咱们家也不怕多养姐姐一段时间。”
王氏被她说得一愣,只见自己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儿说话天真烂漫,毫不知道人情世故,也笑了,“这事哪里是我一个人能定的,再说了,你姐姐也十七了,早点过门对娣儿也好,可以稳住……”
王氏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她心知自从两家请了官媒做成了这桩亲事后,依着规矩魏国公府肯定要给长子房里放人,这晚一段时间过去,娣儿可不就给那些通房丫头们让了时日。
只是这话王氏无论如何对着小女儿也说不出口,说起来真儿也有十三岁,该是教她些后宅手腕,三年前的娣儿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每每瞅着时时异想天开调皮惫懒的小女儿,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儿虽然聪慧,但性子太惫懒了,不说后宅手腕,就连闺秀该会的琴棋书画也堪堪学个大略,明面上不太丢人,她就丢手不学了,只嚷嚷着她的时间要放在有用的地方。
绣活上更不必说,与娣儿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有诗词歌赋上,真儿虽能赏鉴,但要让她做诗写词,可比要了她命还难,在扬州府时的闺秀结诗社时不知道让娣儿帮她作了多少回弊。
这小女儿一心只偷着看她爹书房里的的公文史书以及科举文章,教训了多少回也不听,真儿也不想想,一个女儿家,就是通政事能科举又待能如何呢,到底她是个女儿家,并不能出将拜相,会这些保不准还惹了未来夫君的不悦。
好在算账理财上是一把好手,外头请的账房先生也没真儿这般厉害地……那也得把她这个脾性给改了才好,王氏头疼着这一出,又觉得未必可行,真儿她爹可为自己有了这个眼界宽阔的女儿骄傲得不行,更别提上回扬州府李家妇一案,更让夫君觉得真儿样样皆好,直直要把这个女儿溺爱得没法没天了。
幸在真儿生的极好。王氏抚摸着苏妙真的如缎青丝,心思百转千回:这样好的颜色,无论是怎样铁石心肠的男儿家,大概也能化为绕指柔。
苏妙真不知道自己一番话引得王氏愁绪万千,忙忙咳道,“娘,今天怎么没见姨娘们过来请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