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天不见蒯越来,元旦节过后,王队买了些小礼物,去蒯越府上探望。
蒯越病了,这次不是泡病号,而是真的病了。
蒯越斜倚在榻上,头发蓬乱,脸色蜡黄,双眼无神,不停地长吁短叹。
见王队来了,蒯越的手无力地摆动一下,示意王队坐下。
两个人性情相投,相互之间不需那么多没用的客套,王队赶紧探问病因。
蒯越凄惨一笑:“劳烦王兄惦念,某无碍,唉……”蒯越长叹一声,“然荆州之祸不远矣……”说完,指指几案上的一封信,“王兄自己看吧。”
王队拿过来一看,原来是蒯越写给刘表的信。
给刘表这种“文艺老年”写信,蒯越当然要写得“文艺”一些,王队看得很吃力,不过大致意思却也可看懂,信的主要内容大致是:
官渡一战,河北袁绍集团已然土崩瓦解,当初荆州未能审时度势,站在朝廷和曹操一边,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蒯越建议刘表立刻采取补救措施,一方面赶紧给朝廷上表,历数袁绍之过,修补与曹操的关系;另一方面,要立刻阻止刘备入楚。刘备是一块燃着的木炭,荆州若是接纳了刘备,势必引火烧身。
接纳刘备,必然会交恶曹操,即便眼下曹操不对荆州兴兵,就是刘备本身,也极为不靠谱。蒯越在信中明确指出,刘备乃世之奸雄,属于政治投机份子。接纳他,可以说是养虎为患,刘备这只虎,还是只“丧家虎”,丢了自己的山头,一定会觊觎富饶的荆州,而刘表年事已高,两个儿子年幼,等到刘表故去那一天,刘备必然反客为主,伺机侵占荆州。
蒯越也许是心中积怨太深,信中用词并没有太多忌讳,尤其是说到刘表这一段所采取的一系列相关战略措施时,蒯越更是直言不讳,用词之尖刻,甚至连王队看着,都觉得有些过份。在王队看来,蒯越说得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有政治远见,但这种信写给任何一个上司,怕是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异度先生确定要发出去吗?”王队希望蒯越能再斟酌一下。
“唉,这是刺史大人退回来的。”
“啊……”王队大惊,原来刘表已经看过了,又退了回来,王队问道:“刺史大人如何说?”
“嘿嘿”蒯越苦笑两声,“如何说?自然是命人申斥蒯某一顿,拐弯抹角骂我不忠不义、身为汉臣,却助操为虐,嘿嘿……”蒯越笑得很无奈,“还说我是荆州田元皓。”
“田元皓?”王队楞了一下,才想起,这是田丰的字,“啊?!”王队低声惊呼了一声。田丰是袁绍手下重要谋士,当初极力反对袁绍征讨曹操,惹怒了袁绍,将其囚禁。据说,袁绍的河北军队失利后,袁绍幕僚中有与田丰结怨者,向袁绍进谗言,说田丰听闻袁绍战败,在狱中鼓掌大笑,嘲笑袁绍当初不听自己的建议。袁绍大怒,将田丰杀了。
现在刘表说蒯越是荆州的田丰,那蒯越岂不是有性命之忧了?
蒯越听王队惊呼,当然知道王队担心什么。蒯越倒不在意,病容中反而闪现一股豪气,用鼻子轻哼了一声,道:“蒯越不是田元皓,没那么容易死的。”
“异度先生还是慎言为妙。”王队明白,蒯越的确不是田丰。
田丰不过是袁绍手下一介幕僚,袁绍讲排场,手下养着大量才智低下、饭量却不错的幕僚,在袁绍眼里,田丰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可有可无,可用可杀。
但蒯越不同,蒯氏家族,是荆州名门望族,蒯家当家人是蒯越的哥哥蒯良,现在刘表手下任主簿,相当于办公厅主任,是绝对的实权人物。况且蒯氏一族,与荆州其余几大家族——庞、蔡、黄、习——均互有联姻。(参见00127章《关系有点乱》)
鉴于错综复杂的关系,刘表不能轻易把蒯越怎样,所以,蒯越才会显得自信,甚至可以说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