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树枝挑着纸扎,以便于充分燃烧,温朔神色平静,如同和亲人闲聊家常般地絮叨着:
“这次回家已经好几天了,却一直没能抽出空来看望你,别见怪。其实也能抽出时间,主要是我考虑,既然来给你上坟,总得多和你说会儿话,站一站就走,没啥意思,你一人在这里面躺着,看着,守着河堤和裙带河,挺孤单的……”
“去年赴京至今,也算是做出了点儿成绩。虽然没有把更多的时间用于玄法修行,不过好在是,京城大学里的环境,适宜修行,我的修为有增进。”
“京城挺邪行的,虽然我现在已经熟悉了那儿的环境,修行和作法时,并不会承受到天地自然中,那种吓人的磅礴威势镇压,但心里面,每每忐忑不安,怕万一哪天不小心,就会遇到突如其来,扛不住的反噬和镇压。”
“有时候想想,自己一直害怕的对象是老天,自己在和老天对着干,也挺有成就感的,就是忒吓人,我这人胆儿小……”
“老爷子,有件事儿我得向你汇报一下,因为我不知道这事儿干的对不对,但依着你以前给我讲过的那些所谓正邪之分,我这种事儿做的吧,好像挺不招人待见的,因为,我养了一个阴邪的东西,给它起名小气,大抵上,算是成了精吧,不过现在灵性还不足,我打算继续养下去,不知道它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
“我认识了一个叫荆白的人,是位相学大师,这家伙有大志向,要在渐趋复兴的玄门江湖上成就一番伟业,要为玄门江湖的复兴添砖加瓦……他还想拉我入伙,可我不想啊,所以屡屡拒绝了他。不过,这人心眼儿不坏,说话还算实诚。”
“您老当初去香江港认识了很多人,也挺出名的是吧?”
“有因有果,想想确实挺玄妙的,您老当初在香江港结识的人物,七拐八绕地认识了我在京城大学的老师,然后,我的老师又知道了您,也知道了我的情况……”
“荆白说玄学五术,您修的是哪一门?”
“咱这传承,又是啥?”
“连个名字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起码整得响亮点儿,比如‘无敌仙法’、‘第一玄’、‘打遍天下五千年’、‘灭仙大招’什么的……”
“不是我想闯江湖,荆白那句话说得对,既然我做不到躲进深山老林里只顾修行忘红尘,那我就已经在江湖里了。”
“说起来,都怪你啊老头儿……”
……
纸扎已经燃尽,温朔拿出一瓶五粮液,拧开盖子一点点浇在灰烬上,剩了一些,仰脸咕咚咚一气喝尽。
砸吧砸吧嘴,把酒瓶子摆在墓碑前。
温朔起身微笑着说道:“刚下过雨,就不给您老磕头了……我心里有数,将来会收徒弟的,但现在不行,毕竟我这么年轻,就像个半老头子似的当师父,不像话,对吧?”
“以后回来的少,想念我了,就给我托个梦。”
“哎对了,您老挂在堂屋的那幅画,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我在家,得空就会拿出来看一会儿,也试着用气机感应了,什么都没发现,但偏偏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古怪……”
“行了,我走了啊!”
“当初……您只留了那么几句漂渺无踪的话,就再也不肯回来见我了……”
“你这老头儿,也忒不够意思了!”
温朔嘟嘟囔囔地埋怨着远去,刚才喝了有二两酒吧?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酒意上头,略有些晕乎。
酒不醉人人自醉。
借酒化思,念更浓……
回家的途中,温朔去了趟老宅。
院子里树木郁葱繁茂,但凡能开垦的空地上,几乎全都种上了一垄一垄各类新鲜的蔬菜,刚刚下过雨的缘故,黄瓜、豆角、西红柿、油菜、香菜……青翠欲滴。
三间瓦房的门窗漆面虽然斑驳,却是擦得干干净净,进入屋内,没什么家具的缘故吧,显得有些空旷,但明显经常细心地打理清扫,显得格外整洁。
就像是,这里常年有人居住着。
忽听得院子里的菜垄中传来几声蟾蜍的鸣叫,引得树木繁茂的枝桠间响起阵阵蝉鸣。
温朔的心情豁然舒适了许多。
也许在这里,不闻世事,不问世事,安安静静悠悠闲闲地住上一段时间,也是难得的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