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望向月亮,此时大概已经子时,前堂评选花魁,大概快要赛出结果,这妖怪莫非是想参加到花魁之争么?
我忙带了瓜片往前堂跑去。
前堂并没有那位美人儿。汀兰姑娘正在奋笔疾书,朵儿在她身后磨墨,一众公子指点着:“这荷叶咏倒不落俗套,不想烟雨阁竟也有这等人才……”朵儿听说,便得意的笑了。
我环顾四周,烟雨阁的姑娘我自是熟识的,满堂红的姑娘里,也确没有那一位。
龙井还在和那公子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甚么这个姐儿高,那个姐儿美,而现场似乎根本没有发生一点异事。
那美人去哪了?
龙井悄悄回头对我眨眨眼,大概是表示他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那个美人儿妖怪穿墙而过后,到底打算做甚么?
不过龙井就在这里,想来没甚么好担心的。
我正发呆呢,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走向沈尚书,附身不知道说了些甚么。只见沈尚书点点头,心领神会的样子。
眼见着各位姐儿都登台献艺过,沈尚书捋捋胡子,站起身来,道:“此次天下第一花魁之争,老夫也见证了烟雨阁与满堂红姐儿的切磋……”
大家正都伸着脖子听着,突然毫无预兆的,灯灭了,画舫上登时一片漆黑,有姐儿吃不住吓,登时尖叫起来,画舫里顿时乱作一团,有撞上桌子角的,有打翻茶碗的,叮叮当当响个不休,一时间人声鼎沸。
这可奇了,画舫上连灯笼,带八宝灯,带蜡烛油灯数不胜数,是怎生一齐灭掉的?
月光如银,照进来,也只得勉强瞧见近旁的人。
忙有小厮丫鬟掏出火折子点上灯,渐渐这画舫上又灯火通明。
只见姐儿都吓的花容失色,连沈尚书也面色苍白。
大约大家也都觉出灯同时灭掉的奇异,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我望向龙井,但龙井已经不见了,只有刚才那公子大张嘴巴,不知道说甚么好。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那沈尚书哆嗦着嘴唇,道:“蹊跷……蹊跷,这么多盏灯,怎生会同时灭了?”
那浓妆艳抹的妇人忙道:“这八月里原就有风,赶巧吹熄了也是有的。”
沈尚书摇摇头,道:“莫不是甚么不祥之兆罢?”
大家也议论纷纷,我看这个样子,赶紧带着瓜片找龙井去了。
龙井定时去那间挂着美女图的客房了。
那客房依旧是漆黑一片,凑近听倒有人低声细语。
一个女声道:“便是我,也有这心思的,你这般模样,算什么?”
男声我倒听的出,原来是龙井。
只听龙井笑道:“哈哈,本就是你多情,我可未曾许你甚么。”
那女声道:“早先你是怎生待我,心里没数么?”
龙井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我待哪个人,都是一样的。你若非要那么想,难道我有办法?”
奇怪,确是龙井积年旧识的样子,两人重逢,这是在说甚么?
我瞧瓜片一眼,瓜片道:“是美人,是美人。”
原来是那美人,这可奇了,龙井不收妖,居然还和妖聊起天来,真真罕事。
只听那美人道:“妖薄被毁,当初也是因着你薄情寡义,怪不得别人。”
龙井笑了笑,没答话。
那美人似是急了,怒道:“你还不后悔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你好好做你的龙神爷,何至于今日如此狼狈。”
龙井道:“这可是你想多了,我何曾狼狈过,现如今龙神祠虽不大,可也未必比当初差到哪里去。”
那女声冷笑道:“当年威震四方的吞天神兽饕餮,如今成了妓院的土地神,可当真差不到哪里去。”
这似乎是龙井的过去,好像跟被毁的妖薄还有几分相关,这个美人,到底跟龙井有甚么纠葛?
龙井道:“说了这许多,我也知道你做了甚么,连你都不后悔,我后悔甚么?左不过收妖不慎,给你反咬了一口,除了算我那时时运低,我也怨不了谁。”
那美人儿声音气的发抖:“你……已然失去了一次,你不怕么?若是你愿意跟我重归于好,妖薄的事情我来助你,你若还是一意孤行,少不了还跟上次一样,教你无家可归,长眠不醒。”
龙井笑道:“那有甚么怕的,重头再来罢了,偏巧我这命长的很,正愁没甚么由头打发呢!慢慢来慢慢来,好东西总得细嚼慢咽仔细品,一口吞下去的,不过是填肚子的蠢物罢了。”
那美人冷笑道:“我倒不知道原来你已经成了这般模样,阴阳怪气的,我可不爱这样的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