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堂为自己看走了眼很是羞愧,白皙面庞红云滚滚,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我倒没有笑话他的意思,忙劝道:“李公子,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公子莫要自责。”
李绮堂越发窘迫,勉强道了个谢。
龙井笑道:“等供奉也是无聊,你把你的故事讲了来,只当餐前消遣,若你当真有你的苦处,我倒大可以帮帮你。想为人还是想为妖,自己须得想想清楚。”
钰霜姑娘苦笑摇头道:“如今,只怕我做不成人,也做不成妖了……”
我忙道:“钰霜姑娘大可放心,龙神爷慈悲的很,定能相帮钰霜姑娘!”边望向龙井希望他点头赞同,不想他倒嫌我话多的样子,赶苍蝇似得不耐烦,急急挥手叫我噤声。
我只得咕嘟了嘴不语。钰霜姑娘叹口气,幽怨的说:“当年,星月湖有件劫难。一个出名的妖怪凶横得很,眼看要痛下杀手,首领只得相商,愿意以羽衣保平安,我,便是那最孱弱的牺牲品,大家把我送到妖怪手里时,口口声声说我是群族里的英雄,其实不过是要弃卒保车,顾全大局。”便冷笑一声:“妖就是妖,不会有人情。”
我想起那些姑获鸟的态度,方恍然大悟,认出来了我当时披的羽衣,原来不是深厚的感情,而是愧疚之情,都是太平猴魁做的孽,我望向龙井,他懒洋洋靠在墙边,似乎早就洞察一切,莫非在妖界,他便瞧出来了异状?
我忙又问:“没有羽衣,姑获鸟便不能活么?”
钰霜姑娘凄然道:“没有羽衣的庇护,我们只是一团漂浮的魂灵,偏是我的运道,我不知何时,落在烟雨阁,这重病刚死的钰霜姑娘身上。”
都说烟雨阁是玄阴之地,聚拢着如此多的异事当真怪教人害怕的。
龙井跳上桌子,盘腿坐下,笑道:“瞧你这意思,是想继续当人了?城隍大概也不会管一个肉身,安分守己的做人便是,何必拿那小少爷耍弄?”
“我也不想……做人自是极好的,偏有不让我好好做人的。”说着钰霜姑娘眼里竟闪出一丝寒光来,哀怨的样子,与鬼魅般的姑获鸟毫无二致。
龙井搔搔头发,笑道:“妖自然不懂人的麻烦事儿,大张旗鼓的喊着孩子丢了,只怕故意说给谁听的吧。”
钰霜姑娘尖尖的指甲狠狠握在手心里,恨恨道:“我只是想养育一个自己的孩子而已……偏偏人心狠毒起来,妖都不如。”
奇怪,米府上下,哪有不爱敬安少爷的,钰霜姑娘话中有话,还有人要害小少爷不成?
李绮堂低声道:“难不成,如夫人是指米夫人?”
钰霜姑娘阴测测的说:“不是她,还有谁?”
那精明强干,持家有道的米夫人,会害小少爷?
钰霜姑娘接着道:“如若我不把敬安藏起来,早晚,给那大夫人害死。”
李绮堂皱眉道:“如夫人,其中可有误会?米世伯年事已高,得子不易,因何米夫人要断了自己的后嗣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怎么善妒,也不应该断了自己一房唯一的香火啊!”
钰霜姑娘眼睛里是足足的恨,却放声大笑起来,显得分外可怕:“我误会?她偷偷拿了敬安的尿布去做了甚么,我心知肚明。”
大夫人拿了尿布?我狐疑的看着李绮堂,李绮堂也百思不得其解,钰霜姑娘口口声声的害死敬安少爷,跟尿布有甚么关系?
龙井道:“你明明心里明白,冬日姑获鸟不出来,就算她拿了孩子的尿布出去晒,孩子也不会给掠走啊!”
钰霜姑娘尖叫道:“虽说她不知道姑获鸟的习性,可是她确用姑获鸟有害孩子这个心!”
李绮堂突然道:“是了,听米世伯闲聊,确是有提过米夫人娘家,原在荆楚……”
荆楚……我记得不是李绮堂就是龙井说过,姑获鸟,荆楚最多……难不成,是米夫人知道那小儿衣物不得入夜晾在外面,才故意取了敬安少爷的尿片晾在外面吸引姑获鸟来掠敬安少爷?
钰霜姑娘道:“她这次害不了敬安,还会有下次,姑获鸟夏日里总会飞来,我深知姑获鸟的习性,也深知夫人她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习性,不管我怎么俯首帖耳,她终也防着我,怕只怕一个她在米家大权旁落……最起码妖害人,你还能知道被妖所害,而人害人,竟半点声响不教你听见,便早把你打入万劫不复……我不设计教她自以为奸计得逞,她又怎会放过敬安!”
真相,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米夫人如此镇定自若,感情敬安少爷出了这意外,全是她自己最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