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路。
文字风流,但每一笔均有败笔。
每一个败笔却都是杀人的扣:毛丰源破不了。
如果这四招使得完美无缺,他反而能御其强而攻其弱,甚至遇强愈强、奋力破之,但而今这四招,跟先前四招完全不一样:这四刀充满了缺陷。
而这些缺失正是要命的地方,不能破的绝妙之处。因为敌手已先破了自己的局。
破不了。
棋下到此处,已是死棋。
死棋就得要认输。
一生有些局是破不了的。
人生到此,不如一死。
可是人生在世,有些局是不得不破的,有些棋是输不得的。
毛丰源蓦然一醒。
若要不为所困,唯有不为所动。
若要不为所动,唯有……
毛丰源猛然一省,立即弃招。
身子直掠上天,似要破天而去。
青衣赵大乍然抬头,只见毛丰源已成了刀,刀成了青龙,飞龙在天。
要是在天的是刀,那自己呢?
生死关头,存亡呼息间,毛丰源怎可以就此弃招。
青衣赵大一惊非同小可,再要变招已迟。他的颈项一凉。手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明明只是一只手,这时青衣赵大却感觉得到刀锋的冷凉,刀的无情。
但他不怕。
畏惧还没来得及侵蚀他。但是,惊震已先行击中了他。
还几乎击溃了他。
他还来得及害怕。
他在叹。
哀叹。
“这是什么招?”青衣赵大赞叹得痛不欲生地说:“怎么轻易破了我的招?”
“破不了,”毛丰源道:“这不是刀招,也不是剑法,而是运用存乎一心。这一招翻新出奇,突然而至,破格辟局,开门见天。刘勰曾在‘文心雕龙’中说过;敏在虑前,当机立断,也说过人才禀才,迟速异分。我不能困死在你的布局,只好以‘天上来’之法,制住了你,就好像李太白那一句‘君不见……’一般,完全打翻了诗的格律,俱自成诗。”
他顿了一顿,道:“任何章法规律,是限不住真正天才的。”
青衣赵大汗涔涔下。
披头散发的钱二也听得很用心。
就在毛丰源危在瞬息的刹那,突然而且居然能翻新出奇,而以一招制胜,他当时想着要抢救,竟也目眩神驰,来不及施援。其间变幻之剧、变化之大、变动之速、变异之急,可想而知。
他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毛丰源却一笑。
一笑收刀。
青衣赵大嗫嚅道:“你……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毛丰源笑笑说:“人生在世,难免有时候会一怒拨刀,但最好也能够一笑收刀。”
钱二上前一步,抱拳揖道:“你不杀我大哥,我承你的情,但我还是要向你讨教!”
毛丰源微嘘一口气,道:“其实两位此番前来,也并不是来取毛某性命的。二位只不过是想把毛某引来,再阻一阻毛某片刻而已……”
赵大和钱二两人面面相觑。钱二道:“咱们还是没有把你诳着。”
赵大道:“你既然已知道咱们的目的,这一战就更不能不打了。”
毛丰源无奈地道:“钱二哥的棋子神兵,是上海滩一绝,在下远所不及,已不用比了。”
毛丰源说的极为谦恭,钱二却不受他这一番话,只说:“你也不必过谦。我知道,你除了手刀掌剑的绝学外,还有一门飞石的绝学!”
毛丰源一愕道:“我那只不过是用来打打鸟的小技巧罢了,怎能称得上绝学二字!”
钱二气凝神聚:“是不是绝学,只有试过才知道。”
毛丰源摇首道:“钱兄何不另选日子,茗茶对奕,届时在下一定奉陪。
钱二一见毛丰源大有去意,即吆喝一声道:“局已布定,焉容你不下!”话一出口,已发招。
他出手,看似平平无奇,毛丰源见招发招,见招拆招;遇招过招,遇招接招。十几招一过,忽然发现:钱二的有些招他没有发,只引;有些招,他发了,但只是虚。可是在短短十几招间,如同下了十几记‘忍着’、‘等着’和‘险着’一般,‘杀形’已布,‘杀势’已定,而‘杀局’也成形了。而毛丰源正处身于这样的‘残局’里。
毛丰源人在局。人在局会如何?执迷不悟,做茧自缚,到省觉时已兵败如山倒、颓势不可挽。甚至已给人将了军、破了局、输了棋。
尽管毛丰源刀剑齐施,剑法倏忽,,在刀光剑影中仿佛排荡出惊心岁月,可是任由他左冲右突,都挣不破钱二布下的局、伏下的子、即将引发的杀着。
杀着意在杀。杀着终引发。
钱二以隔空掌力双手喑器骤发,犹如兵卒过河,攻城掠池。而赵大就成了他的车。然后杀着排山倒海、蜂涌而出,一波紧接一波,一浪更高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