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到我身边来!”春嚷出了那么一句。
秋、冬、夏乍听,都放弃了身边的战斗,尽快向春那儿拢聚。
更一齐叫出了一句呼声:“驾波四牡,四牡揆揆。”
这都是“小雅”中的诗句,来自《采薇》一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就是源自此篇。可是此际战斗方酣,生死一发,四大保镖岂有心情吟诗作对?
这当然是暗号。
他们之间的暗号。
当你发觉有些时候,几个人之间说了一两句话,大家都恍然了,或都忍俊不住,但你却不明所以,那就是他们之间的一种“暗号”。
有时候,有人满脸笑容的说了几句话,你听不出有什么异样,但座中有人脸色都成了惨绿:有的时候,有人说了几句听似不相干的话,但有人听了喜溢于色,那就是说:他们之间有你所不知的“默契”。不管这“默契”是好的还是坏的,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但反正就是他们之间能懂的事你不懂就是了。
“暗号”是一种少数人的“共同语言”,彼此间需要“默契”。
四大保镖彼此之间当然有默契。
他们一听春的呼声,立即聚集。
他们一旦拢聚,“赵钱孙李”亦有异动。
赵大呼道:“一风。”
钱二即叱道:“二赋。”
孙三嚷道:“三比。”
李四接道:“四兴。”
这原是《毛诗序》中“诗”之“之义”,即:风、赋、比、兴。
“赵钱孙李”在分别喊出那四个字之标,已迅速聚拢列阵。
他们布成了一条横行的龙。
赵大是龙头。
李四是龙尾。
而一将与段铁拳便在旁边策应暗袭。
龙打横立定,然后再游走不定。
“四大保镖”那方面,则冬站在春之后,秋立于冬之后,而夏当然是在秋身后。
他们都以双手搭于前看的双肩。
这样,变成了春面对敌人。
共是六个敌人。
大敌:于是另一场战斗开始!
赵钱孙李分别攻向春。
春不良于行,他双腿残疾,形同残废。
春不擅过招,事实上,他只靠暗器拒敌。
可是,而今他没有发出暗器。
他仍端立在原地。
他竟以双手拒敌。
以一敌六。
六名结阵联手的大敌!
战斗甫始,赵钱孙李见敌方居然推一名“残废的”上阵,不觉哑然失……他们实在太轻敌了!
赵钱孙李决定先行打杀这“四大保镖”之首但也是最不具实力的大师兄!
战斗未久,赵钱孙李便发现情形不大对劲。
春确是没有任何拳脚功夫的底子。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全然接受其他三名同门在内力上的灌输与牵动,使出了秋、冬、夏三人的武功来!
那就像海深容百川、谷虚纳万物一样。
本身虚空,方能有容。
有容仍大。
何况,更难防的是:春偶尔也有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这样一来,他的不熟招式、不良于行,这些所有的弱点和缺点,却全都变成了优点!
他不谙招式,成了无招胜有招,每一招都是无常无心且无迹可寻的。
令段铁拳和一将这两个在外策应的高手,反而疲于应付、拙于拆解。
他们终于明白了春的可怕之处:一个能把弱点变成强处的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们也终于了解了四大保镖的用意:春现在等于把冬的勇悍、夏的沉稳、秋的灵动,连同他们敏捷的刀招、浑厚的掌功、奇变的脚法,以他的智慧纵控之下,辅于防不胜防的暗器,一井施展,等于把“四大保镖”的长处聚于一身,而且,简直有五个四大保镖的功力!
四名四大保镖,已收拾不了,何况五个!
这一下来,相击寸知相知深。
赵钱孙李算计四大保镖已久,早已跃跃欲试,跟这名动国民政府的四高手一决雌雄,但如此看来,四大保镖亦早有防范之心,对赵钱孙李,亦早有应对之策。
这是个荒山之夜。
月落。
马啼。
这时却蓦然传来凄厉的狼嗥响了半壁天。
赵钱孙李一听,喜形于色。
四大保镖乍听狼嗥,顿时变了脸色。
说迟时快,一条淡金色的人影,挟着扑鼻腥风,披头散发,狂啸上山,急掠而至!
这人双眼发出野兽般的青光,像那活脱脱就是一头兽有着人的身形而不是一个人有着兽眼!
这人一出现,臭味便浓烈难闻。
这人全身都淌着血。
血流着就像他刚刚去淋了一场血雨过来的。
他的血很浓,似浆、而不似水。
所以更凄厉。
更怵目惊心。
当然了,他着了柴老先生以全身功力发出的一击,不四分五裂、肢离破碎,还是因为他的功力高深已达了惊世骇俗之故呢!
赵钱孙李乍见师父上官云蓦然出现,大喜过望;却见上官云浑身浴血,也大惊失色。
但谁都知道上官云正与柴老先生在“梵音寺”决一死战。
既然上官云能来到这里,也就是说,就算负了伤、挂了彩,只要柴老先生没跟着出现,就是他胜了。
胜的人尚且遍身是血,败却焉有命在?
旦不管怎么说,赵钱孙李与四大保镖久战不下,但彼此实力相距极微,而今加上上官云,就算他身负重伤,只剩一臂之方,四大保镖这次都决无翻身机会矣。
是以赵钱孙李一见上官云,心大定矣。
相反的,四大保镖既知眼前危机不易度,更担心的是师尊柴老先生之安危。
所以冬疾喝道:“师尊呢?!”
上官云没有回答他,只龇裂着白牙,低低地嘶吼了一声。
冬挺刀就要上前,春忽一把扯住了他。秋向夏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上官云的伤口上。
上官云身上的伤口约有二三十处。
除了一目已眇,伤处都不深。
也不算重。
主要是那一杖几乎震得他形神俱灭、心魄同裂。
本来这点小伤,他还不看在眼里,也决不放在心上。
可是这伤……
伤处虽轻,但肉眼所见,伤处竟一直不休的腐烂下去,扩散开来、淌血不止、伤势愈剧!
这是什么伤?
上官云虽强睁单目,连那已给毛祖强废去的眼珠的血洞仿佛也在盯视四大保镖,但神情却极其萎顿。
他突然做了一件事:打了自己一掌。
打得毫不容情。
“砰”的一掌,上官云吃了一掌,吐了一口血,突然之间,他整个人都似膨胀、振奋了起来。
然后他又打了自己一拳。
这一拳打得他鼻血长流。
但他整个人变得像一头怪兽:饿了许久乍闻血腥味的狂兽!
他马上激狂了起来。
赵钱孙李无不震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