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上一次伺杀的是一个年轻人。
在“小作为坊之役”,他也在现场中。
他没有出手。
他只在观察。
观察的同时,他还做了一件事:记录。
记录一:
第三号刀手,已着了王一脚,但他扯住王的脚不放,使第七号刀手赶得及上去砍王一刀。
附记:第七号刀手已殁。
记录二:
第五号杀手,先前已给王迎面一拳打爆了鼻骨,但他勇战不退,未几,脸上又着了朱一拳,鲜血长流,依然奋战不休,是拼战人才,可堪留意。
注意:此人拼战、做事时,均有不合群、英雄感的倾向。
记录三:
第十号是小组长,伏袭发动以来,已历半刻,他从没动过手,只指挥手下上前,每该当他在关节上与受袭对象对决时,他都避而不战。
研判:这人该送到必杀的战役中,让他壮烈成仁。
记录四……
余此类推。
他的记录簿子厚厚一大叠,这是其中一本。
他负责该次行动:算准朱小巧会来严麻子的坟前拜祭,伺着机会,格杀毋论。
这是唐奥运的意旨:
他曾收揽过严麻子和朱小巧为“兄弟盟”里的堂主,以他的聪明,很快地便觑出严老大和朱小巧的关系。
所以他也作出了以下的判断:
任何人都可能、可以招揽,朱小巧却决不。
那是因为他迫死了严麻子。
尽管严麻子不是他亲手杀害的,但朱小巧决不会信,而且,就算就事论事,严麻子也不啻是死于自己手上。
他不背叛造反,严麻子就不必撑舟江上,转移视线,当然,也就不必死了。
朱小巧是他的“密友”,当然会为他报仇。
与其等她伺机来报仇,下如找人伺机杀了她。
一个忠心的女人,要比一个忠心的男人更不易收服:那是因为忠心的女人,不但忠于义,还忠于情。唐奥运也不愿意去招揽朱小巧,因为他不想冒这个险。他觉得红颜就是祸水。
大雷就是因为太依靠他妹子雷昭弟,才致雷昭弟一旦出嫁,“斧头帮”就大不如前。
郭山龙就是因为太放纵**,如同在自己家园附近点了太多的火头,终于引火**,死于郭山凤之手。
柴少云却是因为个“郭雪”,对“振新堂”始终不肯除恶务尽、赶尽杀绝,以致先手尽失,郭山龙虽死,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止痛疗伤,养精蓄锐,“振新堂”依然屹立不倒,而且日渐气势如虹。
对唐奥运而言,女人是拿来y欲的。
有权力,哪怕没有女人。
多美、多听话、多了不起的女人都有!
所以他只有强自压抑。
他不要招惹朱小巧这种女子。
惹上朱小巧这样的女人,好的时候当成为强助,可一个失控,还不知道怎么个死法!
于是,他下令“铲除”这个女子。
既然得不到,也不许别人要。
不过,他并不当朱小巧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敌。
令是下了,可并不怎么斤斤计较于期限。
不过,命令一旦下了,就会有人执行。
谁都知道,唐龙头不再闻问的事,不是代表他真的不理会了;而他一旦再接手过问的时候,要是全无成果、不无行动,那么,负责的人下场会相当悲惨。
而像唐奥运这等人,记忆力一向都很好,能力也当然很高。你以为他随便吩咐的事,说不定他只是在考一考你尽忠职守的程度;你以为他说过就忘的话,搞不好他只是试一试你有没有当他的话是话。
他可能随时都会作突击检查。
是以,宋江与李逵都分别对朱小巧下手:宋江是第一波。
在是次出手里,宋江的狙杀并未成功。
但他记下了:朱小巧的出手。
她在应付狙击时的一切举措。
一个人在生死关头的求生拒死,往往就是她最真实和最真情的表现。
李逵是第二波。
他记下的是自己派出狙击者的一举一动。
这次狙击就算不成功,可是只要他得悉他的手下和他手上的人之特性和表现,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更大的成功了。
宋江和李逵,都负责暗杀朱小巧,但两人的方式都显然不同。
但又很类似。
两人都注重记录:记下一切重要的资料。
因为他们都相信,任何人,只要具备了他详细的记录,就没有他们对付不了的人。
他们都觉得自己手上至少有三种文件是不能给人看的。
任何人都不能看。
包括他们的妻子、儿女、亲信……除非是亲自授意。
那是自己的日志。
日志记录着自己的心事和想法,还有许多只为己知的事,当然不能公诸于人了。
另外就是情书。
情信只写给情人看,别人读了只觉肉麻。正如自渎,可以自行欢快登仙,但决不能公诸“同好”,否则无非等同卖弄核突。
还有就是他们的“记录”:那绝对是“江湖秘辛”,他们不一定只记载这人的武功、性情、家世、背景、师承、武器,有时候,可能把对方**时用什么角度和姿势进行,一个月行房若干次,有什么癖好,也一一记录在案。
那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