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金大公子是个聪明的,就不会将事情做得此般高调,唯恐别人不知道。可金大公子偏偏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不但他自己的名声受损,连贺宰相也跟着丢了颜面。
提及此事,贺宰相就一肚子的火气,怎么也想不通金御史怎么就把自己的儿子养成了这般蠢钝如猪的模样。
试想之前将军府可还把沈承志养在御史府的,也是交给金御史一手教导。贺宰相特意去打探过,沈承志可没有被养成这般德行。
换而言之,御史府正儿八经的公子居然还比不上养在御史府的外人!总不至于说,因着沈承志是沈家人,骨子里刻着沈家清正门风的熏陶,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被养歪吧?
别人信不信,贺宰相不知道。但是就他自己来说,他是不相信的。金大公子为人不怎么样,文采也难登大雅之堂,这就不能归咎于御史府的门风了吧!
归根到底,还是金大公子这个人不行。文采平庸无奇,心胸还不够宽广,手段和本事都特别的粗劣笨拙,实在难堪大用。
照眼下的局势来看,贺宰相想要利用金大公子来牵制金御史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换了贺宰相是金御史,也不可能愿意将更多的心力投放在金大公子的身上。
贺宰相也派人去御史府打探过。这段时日金御史可没闲着,他正忙着将御史夫人送回娘家,好生整顿御史府呢!
只看金御史的所作所为就知晓,金大公子的身上再也没有多余的利用价值。再冷眼旁观御史府最近的动向,贺宰相推及度人,怎么想都觉得不能再继续将金大公子留在宰相府了。
不能助长歪风邪气的滋生,更加不能将他宰相府的权势投放在金大公子这样的无用之人身上。贺宰相手里的权力确实很大,资源也足够的多,却无法说服自己去费心费力的培养金大公子。
故而,贺宰相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当然,贺宰相的态度并非他自己亲自告知金大公子的。他是让宰相夫人去办的此事,找上的也是贺秀儿,并非金大公子。
听完宰相夫人的话语,贺秀儿直接就气狠了:“什么意思?娘你这是要赶我离开宰相府?凭什么呀?这里可是我家!”
“我没说赶你离开宰相府。”一看贺秀儿此般激动,宰相夫人忍不住长叹出声,“秀儿,你先安静,咱们有话好好说。”
“什么好好说?娘你这是要跟我好好说吗?你要真的想跟我好好说,你就不会狠心将我赶出宰相府。我是真的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竟然连自己的家都回不来了。娘你这是成心想要逼死我对不对?”贺秀儿最近在宰相府的日子过得挺舒坦的。宰相府的吃穿用度可比御史府好太多了,御史府根本就比不上。
加之金大公子最近拿回来的银子越来越多,贺秀儿自己也是享用者,怎么可能会不满意?
然而贺秀儿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舒坦日子才过上没多久,就被宰相夫人给打破了。
此刻看到宰相夫人一副想要跟她辩解的模样,贺秀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管朝着宰相夫人叫嚷出声。
“娘怎么可能舍得逼死你?你可是娘的亲生女儿,娘哪里会见不得你好?秀儿,娘现在跟你说的,是你爹爹的意思。而你爹爹想的,其实是……”抓住贺秀儿的手,宰相夫人竭力想要尽快安抚住贺秀儿的激动情绪。
“我爹爹?那就是说,是我爹爹容不下我这个亲生女儿了?也是,再怎么说,我也是已经出嫁的姑娘么!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爹爹确实不需要理睬我的死活。或者说,他是巴不得我就死在外面,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是不是?”听到是贺宰相的意思,贺秀儿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绷紧了心弦。
要是她娘赶她离开,她还能跟她娘哭闹不休,死赖着不肯离开宰相府。可换了贺宰相要赶人,贺秀儿就不敢过多的闹事了。
故而,别看贺秀儿眼下在宰相夫人面前叫嚷的厉害,换了贺宰相站在这里,贺秀儿肯定一声也不敢吭,老老实实就离开宰相府了。
“秀儿!”猛地喝一声,宰相夫人顿时就变了脸色,“你先安静,好好听我说。”
“哼!”贺秀儿也不敢真的跟宰相夫人撕破脸,既然宰相夫人有意安抚她,她再是不满也只能乖乖站着不动了。
“秀儿啊,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闺女,你就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受委屈?又哪里舍得赶你离开?娘这不是转告你,你爹爹的态度么!要不是你爹爹开了口,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宰相夫人也不想寒贺秀儿的心,在给出她的解释之前,她最先做的还是表达清楚她对贺秀儿的态度,务必保证贺秀儿对她生不出其他误会。
伴随着宰相夫人的解释,贺秀儿到底还是冷静了些许。再然后,贺秀儿的嘴巴瘪了瘪,跟着就红了眼圈。
一看贺秀儿哭的煞是伤心,宰相夫人的语气也不再强硬,变得柔软了起来:“秀儿,娘听着你爹爹话里的意思,其实并不是想要赶你离开宰相府。你爹爹真正不高兴的人,应该是女婿才对。”
“夫君?夫君他怎么了?夫君最近一直很上进啊!他有好好做事的,决计不会辜负爹爹对他的期望。”既然贺宰相不满意的不是她,贺秀儿登时就收起了眼泪,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这丫头,难道这都看不懂?你爹爹最不满意的,就是女婿他一直住在咱们宰相府啊!”宰相夫人话音还没落地,就见贺秀儿又要开口反驳。免不了就摇摇头,按住了贺秀儿的手,“秀儿你先别急着跟娘争辩,听娘把话说完。你自己好好想想,咱们宰相府会缺女婿一口饭吃吗?当然不缺。可女婿到底是御史府的公子,他姓金,不姓贺。一日两日还好,他就这样一直随你住在宰相府,让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可他是我夫君啊!又是爹爹和娘为我挑选的夫君。要是爹爹和娘对他这么不满意,当初就不该让我嫁给他,不是吗?再不然,爹爹和娘的意思是,让我和夫君和离?”想到这个可能性,贺秀儿顿时又不高兴了,撅起嘴巴嘟囔道,“再换个夫君,爹爹和娘就能满意?”
“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娘的意思是,秀儿你是嫁出去的,又不是招赘。女婿随你住在宰相府,本来就说不过去。更何况女婿的官位还是你爹爹给谋划的,现下又是仗着你爹爹的势入朝为官。娘估摸着,你爹爹应该是不高兴他总是沾咱们宰相府的光行事,而不是凭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贺宰相也没跟宰相夫人说的太过清楚,宰相夫人能猜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可他是我的夫君,是爹爹的女婿。爹爹身为老丈人,稍微帮帮我夫君,怎么就不行了?我夫君又没败坏爹爹的名声,他一直都在脚踏实地的行事,哪里就让爹爹不高兴了?”贺秀儿并没能立刻意会宰相夫人的意思。按着她自己的想法,她只觉得贺宰相这是成心不让她有好日子过。自然而然的,贺秀儿就不乐意了。
“要是他打着的是御史府的旗号,你爹爹当然不会有意见。可仗着咱们宰相府的势力,这不就是靠你的裙/带/关系么!你爹爹多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会看得惯女婿的这般行径和作为?秀儿你要真的是为了女婿好,就多劝劝他,让他尽量别凭靠你爹爹的权势。就算不是他自己的本事和能耐也行,多打打御史府的旗号,不也一样能过的很好?”宰相夫人这般言语,便是在帮贺秀儿和金大公子出点子了。
贺秀儿终于听懂了宰相夫人的意思。听懂之后,她不但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气不打一处来:“我夫君还那么年轻,他暂时手里没有足够多的人脉关系,怎么可能凭靠自己顺利在朝中打开局面?这还只是刚开始罢了。爹爹稍微帮帮我夫君,不过是小小的提携罢了,难道会对爹爹有多大的损失?爹爹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提携过朝中其他的官员,怎么就偏偏对我夫君此般的苛刻?再说了,我夫君打着御史府的旗号,不也是仗着我公公在朝中的地位和势力,不也一样会成为爹爹不满意他的把柄?我就是觉得,爹爹看我不顺眼,看我夫君不顺眼。”
“看你不顺眼是不可能的。你可是咱们宰相府正儿八经的千金,你爹爹怎么会看不顺眼你?只不过,女婿那里就……”见贺秀儿言辞灼灼,气势汹汹,宰相夫人也不想跟她起过多不必要的争执,索性就顺着贺秀儿的话往下走。
别人也就算了,而今贺宰相要赶金大公子离开,连同贺秀儿也不能继续留在宰相府,宰相夫人岂能什么也不做?就算真的不能留下金家大公子,可贺秀儿不一样。
再怎么说,宰相夫人也要为贺秀儿筹谋筹谋,不是吗?
“说来说去,不就是爹爹看我夫君不顺眼么!”贺秀儿跺跺脚,脸色尤为不高兴。
先前的她倒是无所谓。可自打她肚子里的孩子小产之后,她和她夫君的感情就日渐深厚了起来,她夫君对她也变得特别的温柔和体贴。乃至于现下让她和离,贺秀儿反而舍不得,也不愿意了。
宰相夫人抿抿嘴,没有接话。确实,贺宰相就是对金家大公子不满意,贺秀儿总算摸透了事情的本质。
看宰相夫人不再接话,贺秀儿心下一慌,顿了顿,又连忙说道:“娘,你就不能帮帮我夫君吗?在爹爹面前,多说说我夫君的好话。等我夫君日后成长起来,可以独当一面了,肯定会好好孝顺娘你的。再说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不单单是娘你跟着沾光,我爹爹也会以我夫君为荣的。”
对金家大公子,贺秀儿其实很有信心。原因无他,金家大公子眼下打的可是贺宰相的旗号,朝中谁人敢不给她夫君留面子?哪怕是看在她爹爹的情面上,也没人敢阻扰她夫君一步一步往上走的。
等她夫君顺利走上权势之位,不需要她过多的言语,她娘亲和爹爹肯定也会为之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