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行看了苏大为一眼,继续道:“这支十余万的吐蕃人大军,已经折损过六成,不足为惧了。”
李博看了一眼苏大为,向李谨行微笑道:“这算什么,总管曾在攻高句丽时,筑坝蓄水,以大同江水倒灌平壤,一战灭高句丽八万余人,那才叫一个风卷残云。”
“末将佩服。”
李谨行由衷的道。
是人都知道水火无情,可敌人也不是傻子,都会防着这一手。
在对方严防死守下,能出奇致胜。
擅于借用天地之力,此乃名将之姿。
李谨行心下暗自将苏大为与裴行俭还有王方翼、薛仁贵等将做比较。
王方翼与薛仁贵都是勇猛过人,可为先锋或者一军之将。
但若统领全局,运筹帏幄,年青一辈,大概只有裴行俭与苏大为二人。
或许还可以加一个刘仁轨。
听说刘仁轨在百济和高句丽也做得不错。
但刘仁轨毕竟年事以高,都六十余岁了,当算不得青年将领。
而裴行俭与苏大为,又同为苏定方的学生,可谓一时瑜亮。
待苏定方这一代的将星全数凋零后,新一代大唐军神,只怕就是苏大为与裴行俭二人。
再仔细想来,裴行俭的用兵风格,颇为稳重,擅长大战场,大兵团。
由他统驭安西都护府镇兵近十万人,守护着河西之地,这么广袤的土地,守得滴水不漏。
这是本事。
而苏大为的风格,其实更类似于苏定方。
他所率的兵,常在一万上下,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擅长在战场中征召仆从,从而转化敌我力量。
又有鬼神莫测的机谋。
直到现在,李谨行将自己带入到苏大为的角度,仍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办到这一切的。
薛仁贵,也是同样的疑惑。
他大步上前,一屁股在苏大为侧边坐下来,手里捧着头盔,一边抹着汗一边追问:“快讲讲此次用兵,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你问我?”
苏大为刚拿起毛笔想要写军报,闻言停下来,看了一眼薛仁贵。
见他真是一脸渴求之色,不由笑道:“全程你不是都亲身参与了吗?还有哪里不清楚?”
“许多都不清楚!”
薛仁贵没了平日的威严稳重,急问道:“现在回想起来,越来越觉得,你率军入谷,简单入得巧妙,将那些吐蕃人诱入谷中,再用雪崩将他们掩埋,是不是早就算计好的?”
“仁贵,雪崩乃是天灾,谁能预料到,你这越说越没谱了。”
“呸,少糊弄我,我看到安文生他带的人,是最后从谷里出来的吧?他带着那帮道士做什么去了?难不成在谷里起坛做法?”
“哎,你说对了,还真有这么个意思。”
“你说不说!”
薛仁贵急了,一伸手抓住苏大为的胳膊:“再不说休怪哥哥我翻脸了!”
这番举动,直把站在帐中的李谨行看得目瞪口呆。
心说薛礼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在总管面前有些上下不分,没大没小。
这往小里说是失礼,往大里说,总管可以治罪的。
他是不懂巷仁贵和苏大为的交情。
苏大为胳膊一抖,从薛仁贵铁手里滑脱出来,看着他笑道:“真想知道?”
“想!”
“好,安远坊的胡辣汤饼,还有闻喜楼的一顿酒宴,再加上西市莱口胡同的鲜鲤烩,还有……”
“成交!”
薛仁贵伸手过去,捂住苏大为的嘴,哀求道:“求求你别念了,哥哥我就请这些吧,还得省点钱给家里娘子。”
“好了好了,这件事嘛……”
苏大为拨开他的手,一脸嫌弃的道:“手没洗过,又是血腥又是汗臭味。”
薛仁贵搓了搓手,嘿嘿一笑。
苏大为想了想接着道:“雪崩,确实是我的安排,当年征西突厥时,我曾率阿史那道真他们翻跃金山,在最后追击狼卫时,被对方用牛角声音,引发雪崩,险些丧命。”
停了一停他接着道:“所以在看到地图,看到雪谷这个地方,我便留上了心。”
“你怎么知道吐蕃人会在此处设伏?”
“我并不确定,不过我用兵,习惯想得多一点,多算胜,少算不胜,仅此而已。”
苏大为回答着薛仁贵的问题,心中却想的是:不多做几个预案,如果遇到突发状况,那才会出大问题。
孙子兵法里,所谓的先为不可胜,而后求敌之可胜。
意思也无非是多做预案。
将自身可能遇到的问题,先想好了方案,再动手,便不致慌了手脚。
薛仁贵皱眉想了想:“本来觉得很神奇,但是听你这么一说,却又像是很简单?”
“本来就不复杂。”
“等等,我觉得不对。”
薛仁贵摆了摆手道:“你怎么清楚吐蕃人在两边谷口的虚实?”
昨夜苏大为借着吐蕃夜袭之机,玩的最大的一个戏法,就是一面与夜袭的吐蕃人轮战,一面悄然集结唐军敢死之士,与雪谷外的郭待封里应外合,将悉多于副将看守的东面雪谷攻破。
而由于布置得当,这消息始终不曾泄露。
甚至还假传消息给西面悉多于的部队,令悉多于做出错误判断。
以为唐军还被困在雪谷中。
而实际上,唐军主力在天亮以前,便由东面雪谷口撤离。
在谷中的,只有少量精锐及吐谷浑一部份仆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