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脑袋方才凑上去,一只手便从屋外猛地伸了进来,一把死死抓住了院门的一侧。
魏来背着忽然而来的举动吓得不轻,身子下意识的便朝着身后退去了一步,右手中摇晃的烛台火光明灭不定,魏来隐约间看清那只手森白无比,又爬满了如枯藤一般的纹路,水渍更是不断的滴下,打湿了院门前的高台。
这只手像极了那年乌盘江中的水鬼。
这样念头在那一瞬间在魏来的脑海中蹦了出来,他敏锐的嗅到那只手上滴落的水渍的气味绝非雨水,而是带着一股江水特有的腥味。
魏来的心头一跳,藏在袖口下的黑蟒露出了锋芒,如毒蛇伸出獠牙,寒芒崩现。
“小兄弟,请问这里是乌盘城吗?”可就在黑蟒的毒牙要割开“水鬼”的手臂的瞬间,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忽的从院门外传来。
魏来握着匕首在微微一愣之后,收回了袖口内,另一只手则将手中的烛台往那院门外递了递,借着烛光魏来方才看清这门外之人哪是什么水鬼,而是一位浑身淋得浇湿,身材佝偻的老头。
魏来暗暗松了口气,将握着匕首的手臂不着痕迹的放到了自己的身后,嘴里应道:“老人家,这里就是乌盘城。”
背脊佝偻得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老人闻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一头湿透又披散着的白发随之晃动,魏来隐约看见老人的头发中似乎夹着些植被。再联想老人的问话,想来这老人应当是外乡人,风尘仆仆的赶路来此。
“小兄弟,老头子来这乌盘城投奔亲戚,好不容易走到了,却不想是这幅光景。现在黑灯瞎火又雨大风急,老头子腿脚不利索,不便寻人,不知可否在你这处借宿一晚啊?”老人的耳朵似乎不太灵光,他凑到了魏来的耳畔,却依然大着嗓门高声言道,那声音直震得魏来耳膜发疼。
魏来皱起了眉头,既因为老人那与佝偻的身形极不相符的大嗓门,也因为对方提出的这个略显唐突的要求。
他起了警惕,但还是客气的说道:“老人家这乌盘城我熟得很,你只要告诉我你那位亲戚姓甚名谁,我这便可带你去寻他。”
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身形微微顿了顿。
“啊?你说什么?”
然后他便扯着更大的嗓门说道:“我年纪大了,听不见你说什么,我说我要在这里借宿一宿,你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声音大得魏来都能感觉到自家这年久失修的院门在那时震了震,能发出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腿脚不便、耳朵也不利索的老人。
但这毕竟是魏来的揣测,他还是礼貌的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重复了方才的话:“老人家这乌盘城我熟得很……”
“啊?你说什么?”
“我年纪大了……”
而老人也很是配合的在魏来说完那番话后又再一次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重复起了自己那套说辞。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魏来的耳膜有些发疼,他担忧的看了看自家老旧的院门,生怕这老物件会在老人那越来越大的声音中下一刻便轰然倒塌。
“啊?你说什么?我年纪大……”眼看着老人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分。
魏来为了避免自己年纪轻轻便耳聋的惨烈境遇,果断的在老人的话方才起头时,抢先说道:“要是老人家你不嫌弃我这里简陋,那便住上一晚吧。”
“唉,好勒。”这一次,魏来比起方才还小上几分的声音却被老人听得真真切切。老人唯恐魏来反悔时的,在第一时间便点头应了下来,然后也不管还在愣神的魏来,“腿脚不便”的身子却比猴子还灵活,一矮身便从门缝中窜入了院内。
回过神来的魏来,关好院门,转头目瞪口呆的看向那已经穿梭在走廊中,推开一个个房门开始寻找自己中意的房间的老人。魏来的嘴角抽搐,赶忙迎了上去。
“老头子以为我住的那个漏水的房子已经是这世上破屋的极致,却不想一山还比一山高啊。”但走上前的魏来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老人啧啧的评价声便抢先响起。
魏来的嘴角抽搐的愈发的厉害,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冷静,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若是老人家觉得不合适,可把你那亲戚的名字……”
“合适!合适得很!”但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所打断,老人指了指正屋中铺着的被褥,眉开眼笑的说道:“你看这里虽然简陋了些,但老头子我客随主便,将就着还能住一住。”
说完,那老人便根本不去管魏来作何反应,迈着步子便走入了里屋。
“你!”魏来憋红了脸色,吐出一半的话酝酿半晌,方才说出句:“好歹把身子擦一擦啊。”
平生第一次,对于自己这傻子的身份,魏来有些后悔。
但幸好老人还算听进去了魏来最后的“忠告”,一件湿透的衣衫与长裤在房门关上前被扔了出来。
“老朽知道啦,你也早点睡吧。”
听那悠哉的语气,老人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借宿一宿”的身份。
魏来有些嫌弃的用手指捻起那衣裤,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一晚上忍忍就过去,做好这样的自我安慰,他便要转身去到柴房,可老人的声音又再次从屋中传来。
“对了,忘了介绍。”
“老头子姓刘,文 刀刘。”
“名衔结,衔草结环的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