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尽快,是现在。”
柳淳笑眯眯的,可是看在张麒的眼睛里,简直跟魔鬼没什么区别了……“太师,老朽,老朽现在怎么上书?我还没写呢?”
柳淳含笑,随手拿出了一份奏疏,递给了张麒。
“签上名字就行了,不会连签名都不懂吧?”
“懂,懂啊!”
张麒声音颤抖,简直跟哭了差不多。太绝了!姓柳的是半点情面都不讲啊!我还是彭城伯,是太子妃的父亲,是皇孙的外祖父,你不能这么对我!
张麒真想愤然暴起,跟柳淳撕破脸皮,闹个痛痛快快。别忘了,他也是指挥使出身,正儿八经的武将,这本事还是有的!
只可惜,这个想法终究是想法,张麒真的不敢。
“太师,我,我签名。”
奏疏的内容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比张麒的设想还要全面细致。
朱元璋留下的卫所制度,不能算坏,毕竟屯垦实边的做法,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比起收拢蛮夷,充作藩篱,进行“保塞内附”要安全多了。
但是卫所体制有两大分不开的弊端。
其一,是兵将世袭,造成兵归将有的问题。如果说这还能忍受,那下一个就让人抓狂了,那就是兵将的田产土地都在本卫所之内。
换句话说,士兵们不是为了保护长城边塞而战,他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产土地。每个卫所,各自守着一摊,只要不进犯自己的利益,就没有什么作战的勇气。
这种“小圈圈”的模式,显然没法集中九边的兵力,共同防御敌人。
最后就造成了空有百万大军,进不能扫平蒙古诸部,退,不能保护边境安全……而且庞大的消耗,还会拖垮财政,严重消耗国力和军力。
柳淳这一次的改革,拿到了卫所体制,所有士兵统一整编,然后按照任务分派,驻守各地。
世袭的将领不存在了,士兵的土地也被拿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丰厚的俸禄军饷,还有严谨踏实的训练。
兵归将有的问题也不存在了,军中以军衔职位为重,彻彻底底做到如臂指使。
可以很自豪地说,只要完成了这些,大明的军队就完成了向现代军队的蜕变……从此之后,不但装备冠绝天下,而且指挥管理体制,也是远远领先其他国家,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
朱棣一直有一颗开疆拓土的雄心,柳淳也是赞同的,但问题是不进行彻底的调整,没有充足的准备,贸然用兵,会严重耗损国力的。
柳淳一向觉得,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其实九成九的战争,都是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胜负。
“彭城伯,你还有迟疑吗?”
张麒当然听得出来,不签是不行了。
可若是真签了,也就彻彻底底完了。
失去了军中的职务,失去了对武力的掌控,他们的爵位除了能领点俸禄,几乎没有别的用处了。
而且以朱棣和柳淳的脾气,说不定哪一天把爵位也给废了,到时候他们就真的完了。
士可杀不可辱。
身为武夫,宁可战死阵前,绝不能死在阵后,我彭城伯张麒势必以死相争,绝不低头,就算柳淳真的想杀人,大不了从容就义,视死如归……个屁!
这老东西提起毛笔,赶快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还一脸谄笑,“太师,您看可是够了?”
柳淳接过来,笑道:“彭城伯深明大义,这首倡之功,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的,彭城伯一心谋国,实属难得,您可以回去了。”
张麒都不知道卖得哪条腿,晃晃悠悠,返回了府邸,到了家中,立刻下令,关上府门,就说他病了,不管谁来,一律不见!
张麒彻底怂了,他是什么都不想了。
只不过张麒不知道,他刚走,朱高炽和染病的太子妃张氏出来,一起向柳淳见礼。
“师父大恩大德,弟子夫妻感激不尽。”
柳淳微微叹口气,“我让你们做个见证,并非是怕你们误会……我的意思是这份奏疏上去,势必招致一些勋贵豪门的愤怒,他们会把账算到彭城伯一家的头上。太子你要想办法,照顾自家的岳父。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再出现什么不愉快了。”
柳淳淡淡说道。
张氏却是大喜过望,苍白的脸上都泛起了血色。
有了这次教训,就连她都吓坏了。
别看贵为太子妃,一旦真的较量起来,也算不得什么的,甚至连朱高炽这个储君之位,都未必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