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里包含的含义让刘威扬心里打了个突,朝赤忠点点头:“你有心了,朕明白你的意思。”
这时,一个太监走进来行礼:“陛下,鱼将军求见。”赤忠哼了一声:“他一个边关外臣,有什么资格独自面君?造膝密陈是宰辅之权,其他大臣没这个资格。路上是路上,回了京就得守规矩,鱼世恩怎么连这个都不懂了?让
他回去写本章,想说什么只管写就是了。”
刘威扬道:“慢!鱼世恩一路护驾有功,何况朕北伐神狸正要武人效力,且破例一次也无妨,让他进来见朕。”平身,落座。一套流程很是自然,刘威扬并没有明确表现出自己的怒气,仿佛没察觉鱼世恩刚才话里藏的机锋。经历了顾世维的背叛之后,刘威扬的耐受力明显提高了一
大截,至少在表面上可以维持一个假象。
鱼世恩倒是开门见山,落座之后直接把话挑明。
“陛下一定在怪臣出尔反尔,在金殿上临阵退缩形同逃兵,如果按军法,臣的头此时已经被砍下来了。”
刘威扬不置可否:“鱼爱卿忠心耿耿,朕相信你那番说辞必然有自己的苦衷。如果爱卿见朕只是为了解释这些就大可不必,朕不怪你。”
“陛下仁厚,臣却不能不分说清楚,臣确实反对在当下发兵。”
“鱼爱卿路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此一时彼一时。臣是武将,对于朝廷的事所知不多,以为朝中兵精粮足准备充分,自然认为该对胡人大张挞伐,以血还血。今日在朝堂上臣才知种种不利,依顾相所言,
此时确实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别被他的混账话吓住!朕每次出征,他们都能找出一堆理由,可是每次不都是乖乖照做?这次也一样。”
“陛下容臣多说一句,往日陛下出征,可曾有群臣集体反对之事?”刘威扬没作声,但是这个态度已经说明答案。鱼世恩离席跪倒以头拄地:“陛下,臣身为武将,从披甲上阵之日,就已经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武人最
好的归宿。可是臣希望死在对面的利刃之下,而不是被背后的匕首夺去性命!”
“你是说?”“臣斗胆请陛下想一想,如果我军孤军出塞千里远征,后方粮秣接济不足,到时候死的便不是一个鱼世恩,而是十几万忠心耿耿的将士。挂孝哭灵的就不是几百个妇孺,而
是大燕全国百姓。齐楚等国又会如何动作,臣不敢想,也不忍想。”刘威扬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之前从不曾怀疑过顾世维,每次出征都会把后勤重任交给这位相国负责。可是今天金殿上的一幕幕,让他不敢再相信这位重臣,也不得不考虑鱼世恩的担忧。打赢一场战争需要很多因素,输掉一场战争往往一个因素就够了。迟到的粮草,迷路的援兵,或是调度上的小小失误,都足以酿成
一场惨祸。鱼世恩原本以为君臣同心,自然主张出战。看到顾世维及百官的反应后生出另一种心思,也就顺理成章。刘威扬并不怪他,反倒是有些欣赏他,欣赏他的直率,更欣赏他
的无私。只听鱼世恩继续说道:“无定军元气已伤,想要再建成军,非数年光景重新操练不可。如果这些从无定城死里逃生随驾归来的老兵也折损殆尽,就等于人没了骨头,再想恢复怕是难如登天。臣为了陛下可以死,无定军不该消亡。臣斗胆,请陛下看在臣一路护驾也有微末功劳面上,许臣一件事。陛下若执意北伐,请把无定军归来将士以及邺
锋寒留下来守卫京都,只派臣一人一骑随驾出征。这样一来不管胜败,死的都只是微臣一人,三年后还能还陛下一个全新的无定军。”
“鱼爱卿不必绕弯子了。”刘威扬摇摇头:“你不是顾世维,学不会他的手段。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朕,此时北伐不可行。可是朕的话已经说出去了,难道你要朕食言?”
“臣只是希望陛下做好准备。若成功北伐固然是好事,即便暂时不能出兵也并非坏事,不必因此动怒。”
“一派胡言!谁能阻止朕的旨意?顾世维?还是那些臣子?”“臣是武将不懂朝政,但是臣知道战场上的事。若是下面的士兵结盟抗令,上司也没有办法。臣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但是也请陛下心里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