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类似这位老者,怕是花钱也未必请的动。
楚尚书怕是动用了楚氏门阀的隐藏势力。
“去,登上了望台,对你师父打手势,然后立刻下来。”
“是。”
神情木讷的岳藤真就听话的转身,在众锦衣卫的瞠目结舌下走了出去,登上了望台,打手势,随后下来。
刚回舱里来,谢从琰抽出后腰陌刀,手起刀落,砍掉他的脑袋。
人头飞出,血喷如柱。比起邪术,在场的锦衣卫见到砍头的场景面不改色,一个比一个镇定。
谢从琰从袖袋内抽出一条干净帕子,擦干净血渍,将刀归鞘。
段小江看一眼那颗人头:“谢将军,咱们还需要他来送那副空棺材过去,不然江天屿不放人。”
徐姓老者摇摇头:“老朽操控不了他如此之久。”
谢从琰扫一眼锦衣卫众人:“你们原本不就准备杀了他,派个懂易容术的上?”
段小江哑巴了下,附耳小河。
小河将岳藤的身体扛起来,又弯腰抓着头发,提起人头,下去底舱,给陆千机作参考。
稍后,易容成岳藤的陆千机从底舱上来,和小河一起抬着棺材。
谢从琰盯着他,目光沉沉,但并未询问,只吩咐道:“你船划慢一些,等寇凛安全之后,你弃小船入水离开就是,做得到吧?”
陆千机恩了一声:“没问题。”
离得远,了望台上的江天屿通过眼前的西洋镜子,能分辨是自己的徒弟,能分辨是约定好的手势,却注意不到他神情木讷。
确定之后,江天屿将镜子交给手下,下了望台回到舱中:“寇指挥使,我为你解蛊。”
寇凛正准备与他言明交易出了茬子,结果却出乎预料,令他颇感意外。
莫非那老狐狸又将尸身送回去了?
绝无可能。
寇凛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
等江天屿给他解了蛊虫之后,他也登上了望台,对着锦衣卫船比了个手势。
这一步算是完成了。
等远远窥探着锦衣卫将棺材抬上小船,“岳藤”也上船之后,江天屿才命手下放艘小船下去:“寇指挥使,请。”
寇凛手扶船舷,正要翻身下去时,江天屿又道:“寇指挥使,我原本是想杀你,一是影主吩咐,一为我那两个徒儿报仇,不过同你这一交手,我深知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已经放弃,往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寇凛含笑指指他:“聪明人。”
江天屿抬头望天:“所以希望咱们这交易的最后一步,不要再出什么问题,海上风雨变幻莫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你不乱来,我就不会乱来。”寇凛也发现天气变化极快,半个时辰前尚且晴空万里,而今已是阴云密布,给原本蔚蓝的海洋铺上一层厚重的阴霾。
“希望如此。”江天屿笑笑道,“我昨日给尊夫人解蛊之时,发现她体内有异。”
寇凛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江天屿轻勾唇角:“尽管脉象上尚未显露,但我的蛊告诉我,尊夫人的确是有喜了。寇指挥使即将为人父,定希望平安无恙的回去吧?没必要为了惩处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之人,冒生命危险,你说是不是?”
呼吸猛地一滞,寇凛知晓或许是他故意扰乱自己心神,语气阴鸷道:“内子若真有孕,你的蛊……”
“放心。”江天屿摩挲腰间的白瓷蛊盅,“蛊虫侵入的是大脑,对她腹中的生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最好如此。”寇凛漆黑眼眸中泛着寒光,手掌在船舷一拍,翻身跃下,矫健又飘然的落在小船上。
拿起桨,朝着锦衣卫的船划去。
心里想着江天屿的话,脑海里尽是楚谣,竟将畏水带来的惊慌给压了下去。
一个大浪险些打翻了船,他也不慌不忙的以内力稳住。
与身后天影的海船渐行渐远,慢慢的,一艘摆着棺材的小船进入视野。
通过仔细观察,寇凛确定棺材前坐着摇桨的人是陆千机,海中央就他两人,直接高声喊道:“怎么回事?”
陆千机也朝他大喊:“谢丛琰来了,带着一位天竺邪术高手……”
寇凛听后黑了脸:“你稍后早些跳海,小心被他们抓住,火枪与箭矢虽入不了水,但那戴面具的一男一女,武功在你之上。”
陆千机莞尔:“放心,我可不是咸鱼,水性好的很。”
寇凛瞟他一眼:“听曹山说,江天屿养了两条两丈长的怪鱼,那两条怪鱼被种了蛊,指哪打哪,攻击力极强。江天屿轻易不拿来用,但此番遇着生死存亡,他应是一路带过来的,估摸着就在不远处的海域里。”
是以寇凛扬长避短,想让陆千机先去一探究竟,查出他落脚之地,根本没想过在海上与他直接起冲突。
陆千机盘着腿坐的似个入定的僧人:“放心,大不了我易容成那种怪鱼,让它们将我当做同类。”
寇凛一愣:“你还可以缩骨易容成动物?”
这么厉害的?
“当然不可以。”陆千机诧异的看着他,“你蛊真的解了吗,还是彻底钻脑子里去了?我开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你竟然看不出来?”
寇凛刚从江天屿那里得知了一个足以撼动他心境的消息,哪里有心情与陆千机开玩笑,嘱咐道:“那你小心,我先回船上等你。”
陆千机一逃回来,他们就开船回逃,背后还有谢从琰的一船虞家精兵,江天屿是不敢追过来的。
“恩。”
彼此迎面接近,由于海浪的缘故,横向间却相隔甚远,擦肩而过。
寇凛心中隐隐不安,感觉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段小江手持西洋镜子,始终站在船头注视着寇凛,见他进入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后,纵身一跃,踏水而去,脚尖接连在水面轻点,身体似云朵轻盈,最终轻松闲适的落在寇凛的小船船头。
脚尖与木板接触时,又宛如树叶落地,船身不见半分晃动。
徐姓老者目光大亮,抚掌赞叹:“世间竟有这般精妙轻功!”
包括小河在内,船上一众锦衣卫面露得意。
心中都明白,段小江这是使出了真本事,想为锦衣卫扳回一局。
这邪术老怪因将锦衣卫戏耍了一番,嘴上不动,吊起的眼角尽显鄙夷。
“大人,属下来吧。”
“恩。”寇凛让了位置给段小江,扭头去看陆千机,已经没有影子了。
上了岸,一众锦衣卫纷纷行礼:“大人!”
寇凛脱了被打湿的外袍,接过小河递过来的干净衣裳,一边穿着,一边一言不发着往舱里走。
蛊种进身体里时没有感觉,拔掉后反而感觉到了痛苦,是以他脸色乌青,眼白浑浊,精神瞧着也有些萎靡。
衣裳穿好后,坐在舱里的椅子上,小江拿了条干巾子帮他擦拭头发。
“楚尚书和谢将军此番未免过分了吧!咱们说好关起门是亲戚,怎么闹都无妨,可现在我们锦衣卫办案,你们明目张胆的插手,觉得合适吗?”寇凛调整内息,语带淡怒,冷冷看向站在对面窗下的谢从琰,见他衣饰利落,腰后横着惯用的军陌刀,左腰侧边挂着两柄长短剑,做好了干架的准备。
“谁稀罕插手你们锦衣卫办案?但楚尚书的夫人、我的姐姐,岂能由着你们随意利用?你还有理了?”谢从琰回瞥他一眼,原本想要骂他,说是千里迢迢带楚谣来治腿,腿没见治好,竟让她遭人下了蛊。
眼下瞧见寇凛这幅憔悴的模样,知他此番遭了大罪,讥讽的话不曾出口。
“这只是无奈之举。”寇凛浑身发冷,重重咳嗽了两声,声音闷沉,“那也是本官的岳母,待找到江天屿的据点之后,自会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可你们这一插手,计划全部泡汤。”
谢从琰不以为意:“树倒猢狲散,船上这五十来个人,应已是教内精英,灭掉他们即可。”
眉头紧紧一皱,寇凛:“你们派了人堵截江天屿的船?”
海上四通八达,哪有那么容易堵截。
谢从琰道:“将我姐姐的尸身盗走,藏了这么多年,江天屿必定要杀!而此时他们的船下,早已潜行着一队百人精兵。”
“虞家军的人?”寇凛心想连虞清都无法在水下连续闭气,虞家难道养了一队精修东瀛忍术的兵?
百人?
东瀛忍术是那么容易修炼的?
这最起码得是出动了一整个忍者门派吧?
虞家若真有这样一队精兵,虞清先前想上麻风岛,也就不用求阿飞帮忙。
寇凛想起陆千机所说,他们从麻风岛出来,在海上见到那老狐狸时,他正与一个装扮似东瀛将领的人聊天。
看来老狐狸和东瀛某个较为强势的藩主达成了某种协议,譬如这位藩主此次出手在海上助他一臂之力,他则帮这位藩主取得东瀛内乱的最后胜利。
想到什么,寇凛倏地起身,扬了扬手,让段小江和小河退出去守着,压低声音道:“除了剿灭江天屿这帮人以外,楚尚书还想借刀杀人,要了陆千机的命吧!”
谢从琰淡淡道:“他是圣上身边的暗卫军大首领吧?圣上派去天影内的细作。”
果然如此,寇凛道:“杀他,是怕他猜出你的身份?猜出谢埕?你以为这很好猜吗,谢埕战死做不得假,就算他去告诉圣上,圣上也不会信。”
谢从琰摩挲着刀柄,问道:“你有把握他猜不出?还是有把握他不去告密?”看寇凛一眼,“在姐夫尚未完全掌控局势之前,他只需写封密信回京,以咱们圣上的猜忌心和定国公宋锡的雷厉与狠劲儿,楚氏九族数千条命都会成为刽子手的刀下亡魂。”
寇凛沉默,他明白谢从琰说的都对。
谢从琰从窗子前走回,攥住刀柄:“你也一样会遭受牵连,除非你先出手与我们为敌。”
寇凛没有表态:“你们有心造反?你想为王?”
谢从琰冷笑一声:“我若想为王,跑来杀江天屿做什么?姐夫只是想将此次危机化为机遇,待抵达芽里堡,姐夫会与你详谈的。”
“大人!”门外传来段小江惊慌的声音,“天影那艘船出状况了。”
寇凛已经知道,且都听见了炮火声。
他沉沉看向谢从琰:“放过他,我来劝。爹不会不知道,大首领与咱们站在同一边,对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一,那些是东瀛丰臣大将军的部下,不会听我号令。第二,姐夫付出不少代价,才请他们来对付江天屿这群人。第三,姐夫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收服陆千机,故而站在我们的立场,他乃是必杀之人,不过……”谢从琰娓娓一个转折,“这是你锦衣卫的船,我拦不住你回去救他。”
寇凛一瞬了悟:“爹的意思是,坏人你们做,好人我来当?”
谢从琰微微颔首,肃声道:“但你去救他有个前提,你必须有十足的把握降的住他,不然新仇旧恨,他会与我们一起清算。”
“大人!”火器的声音越来越频繁,雷声也滚滚而动。门外段小江愈发焦急,等着他的指示。
发冠才刚摘下就将段小江撵了出去,此时湿漉漉的长发悉数披在背上,寇凛只经一息短暂考虑,决定折返回去救人:“千机与我是生死之交,他和天影有仇,只要不是助纣为虐,我相信我站哪一边,他定然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