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屿安排的?”段小江不见一点惧色,战船的确厉害,但装备十几门或者几十门炮,吃水重,速度慢,根本追不上他们这种中型商船。
火炮力量的确大,却有个致命缺点,射程短。
攻城拔寨、守城御敌乃是一把好手,搬到海上之后,追击效果极为不佳。
这正是为何大梁水师装备精良,战船似城墙一般,却对多数海盗船无计可施的原因。
海盗船轻巧灵便,溜战船如同遛狗。
寇凛和江天屿都怕对方会在方圆海域内设伏,才约定使用这种吃水浅,速度快的中型商船。
谢从琰微勾唇角:“可对方若是咱们大梁水师的巡航战船,插着咱们的双龙旗,你会躲开么?”
段小江瞳孔一缩,心中揣测是朝廷哪一方势力和天影勾结,竟敢明目张胆的屠杀锦衣卫?
他试探着问:“定国公府,宋家?”
谢从琰嗯了一声。
段小江狐疑:“宋家在东南沿海并无军权,为何会在海上出没?”
谢从琰耐心与他解释:“咱们都知道《山河万里图》是宋家盗走的。宋亦枫宋大都督的第五子宋世源,戍守西南,今年年关时不曾回京,且早还告了病假,几个月不曾在人前露面了。楚尚书怀疑他来了东南海,正与江天屿凭借《山河万里图》在海上四处寻宝。江天屿此番与寇凛交易,他估摸着就在附近护航,若有意外,江天屿会给他释放信号,请求他的救援。若无,应该不会多惹是非。”
所以楚修宁必须打断寇凛原本的计划,直接让东瀛精兵强攻,与江天屿开战,将宋家战船引来。
寇凛年前与宋家杠上,活活冻死宋世钧,宋家孙子辈没有不想杀他的,碍于有任务在身,不好动手罢了。
如今开了战火,宋世源赶来救江天屿时,肯定会想着先炸翻锦衣卫的船,杀了寇凛再谈别的。
谢从琰看向段小江:“你稍后就站在船头,作为诱饵将他们引来……有危险,但或许有希望拿回丢失已久的《山河万里图》,敢不敢赌一把?而我也在这船上,陪你们一起赌。”
段小江深深吸气,抱了抱拳头:“是!”
他立刻退出舱内,按照谢从琰说的,将所有人集中去船底货仓,他只带着阿松和阿柏两人站在船头甲板上,严阵以待。
寇凛的小船快要接近江天屿的船时,火枪声中,已能听到短兵相接的铿锵声。
他手持着西洋镜子,一路都在看着陆千机与那面具女人交手,观察那女人的功夫路数。
她手里拿的是一根小指一般粗细,却似柳条一般柔韧,约一尺长点的软棍子。借用回弹力,专敲陆千机的骨关节。
应是她在过招中发现了陆千机的骨头异于常人,专攻其短。而陆千机在桅杆上翻来覆去,捉襟见肘,始终甩不开她的攻势。
“停!”寇凛喝了一声。
小河连忙停止摇桨。
寇凛横臂一指:“往左三丈。”
小河照办。
寇凛又指:“再后退四丈。”
小河赶紧反向摇桨。
寇凛终于满意:“行了。”
当小河撸起袖子准备随他飞上船,与敌军大干一场时,却见他拿起弩,手拉望山,装箭于弩臂的矢道内。
望山是一种瞄准工具,唯独弩有,弓没有,弓全凭眼力,故而寇凛修习各种兵刃,却从来不使用弓。
没错,他的视力有些问题。
从前在军营的时候,因为揭发了同袍想要劫杀商队的事情,被上官吊起来暴晒,沙漠中,阳光毒辣,褪掉他一层皮的同时,也灼伤了他的眼睛。
幸而不严重,通过练武,他耳聪目明,依然可以看得很远。只是盯着某处看久了之后,眼前会出现一些小黑点。
眼睛受伤还给他带来一点小烦恼,对色彩的感知弱了许多,淡色无妨碍,那种夺目的亮色,在他眼里呈现出的,已是弱色之后的。
只除了一种颜色,金子的颜色。
他来到锦衣卫之后,去抄家侯府,同僚发现老侯爷藏了个地下金库,当他走进去那一刹,满眼的金灿灿,带给他极大的冲击力……
“大人,咱们不上船?”小河见他根本没打算起身,似乎只准备远远拔弩相助。
“上去干什么?倭人打邪教徒,你要帮哪边?何况本官刚中过蛊虫,你看不出本官现如今很是虚弱?”寇凛教训着他,同时扳动悬刀,朝那面具女子的心口射出一箭。
……
船上,面具女子手中的软柳正要敲在陆千机手肘,敏锐感觉背后有一支冷箭袭来,急忙躲闪。
陆千机俨然快要撑不住了,顺着箭来的方向,瞧见了远处的小船上的寇凛。
寇凛蒙着脸,不好一眼认出,但手里的机关弩他认识。
寇凛一手持着弩,一手给他打了好几个手势。
他会意,立刻转守为攻,拔出靴刀去刺那女人眼睛。
那面具女人知道自己被瞄上了,想要从桅杆下去,奈何陆千机步步紧逼,每一步都将她暴露在寇凛的视野内。
……
“确实很虚弱。”小河见他连射十几箭之后,举着弩的手臂微微有些颤,得用另一手扶着胳膊肘才行,无奈道,“那您在船上待着,属下和小江过来不就行了?”
寇凛瞄准之后,再扳悬刀,又是一箭:“你当本官不想?”
他必须亲自来,不然怎么让陆千机感动?
不感动如何游说他加入楚党?
不加入楚党,老狐狸真会要他的命。
不过单是这么远程相助,似乎有些不够。
寇凛寻思着是不是得来点苦肉计?
替他挡个刀子?
然后一边吐血一边说些煽情的话?
演戏本是他的强项,可自从年前被那老狐狸拆穿,跪了一夜祠堂之后,他有了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