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看过后虽然觉得粗鄙不文,但人家高百户说了,只是教这河口堡的娃娃们能识字懂理就行,不需要文绉绉的之乎者也,要真是教这些孩子论语什么的,只怕会被骂成有辱斯文。
这关墙边地又不是江南水乡那等文教昌盛的地方,你正儿八经地教那些孩子读书,指不定会被笑话成什么样,说不定还要被骂做沐猴而冠、有辱斯文,反倒是像高进这样的野路子传出去,没人会在乎。
高进眼下给这堡寨上下孩子开的课说穿了也就是语文和数学,照本宣科地讲解高进那些编撰的大白话课本,柳随风还是绰绰有余的,他甚至有心思点评这位高百户的文采也就是街头说书卖艺的水平,实在是不忍猝读,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些课本内容直白简单简洁易懂,也用不着他去引申,讲一遍基本上就能听懂。
像是坐井观天、买椟怀珠、守株待兔这些成语,都变成了一个个生动的小故事,虽然看着粗鄙,但是最后提炼的道理却是不假的,即便是柳随风也不得不承认,反正这些孩子也不可能正儿八经地念书,科举应试也是无从谈起,那与其学什么开蒙读物,还不如这位高百户写的寓言故事之类来的直接管用。
只是到数学这门课,哪怕柳随风自诩聪明,到最后发现自己也没强到那里去,无非是仗着记性比那些孩子强,才把九九乘法口诀给背全了,至于后面那些加减乘除四则运算他还得和陈升他们一起去听高进讲课。
“高百户,有时候,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是个武夫,倒像是个读书人,只是明明懂那么多,为何这文章却写得如此粗……,淡如白水,毫无文采可言,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晚课过后,柳随风满脸纠结地说道,他不是愚钝之辈,在河口堡待了数日,发现这地方当真与关墙边地其他堡寨处处不一样,只是有些事情他看明白了,有些则是摸不着头脑,就连这高百户在他心里面也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位高百户志向高远罢了。
可越是如此,柳随风就越想知道,这位高百户究竟想做出些什么事业来!
“也没什么可惜的,我本就是一介武夫,这文章么,都是给普通百姓看的,平实易懂就行,文采什么的还是算了。”
文言文的好处,高进是知道的,只是用到实用处,还是白话文更好,因为够详细,哪怕显得啰嗦,可是写实在了,百姓能看懂听懂,才是有用的。
“高百户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以前读医书时,若非老师仔细讲解,也是浑然不解其意的。”
对于高进的话,柳随风倒是仔细思索一番后,开口答道,他过往读过不少医书,大都言简意赅,如果没有名师指点,的确很难学到其中关窍,他想了想,若是按着这位高百户所提倡的大白话著书,他将那些医书重新用白话文详细注释,怕是只要百姓识字便能看懂其中意思,只是这样的话难免会有辱著书的先贤,一时间他反倒是纠结起来。
看着柳随风在那里好像着了魔怔似的不言不语,高进也没有出声唤醒他,这位柳大夫身上还是有些读书人的清高傲气的,这人的认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改变的,不过高进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河口堡的变化越来越大,这位柳大夫迟早会成为志同道合的一员。
……
新起的烧砖场里,匠户们正忙活着,陕北这儿不缺好土,先前回龙湾清淤的时候,挖了不少河沙淤泥,还有大量的粘土,只是这烧砖不是说烧就能烧的,而且这砖也有名目,像普通人家用来砌房子的砖,直接把挖出来的黄泥加水踩熟,放到砖模里抹平后取出阴干,就能入窑烧砖,通常几天就能出砖。
“高爷,咱们现在这一窑能烧两三千块砖,只是那上等的青砖,怕是要放到明年才能烧纸了。”
烧得通红的砖窑里,泥瓦匠里的班头朝高进禀报着砖窑里的情况,大家都是拿了高爷的银钱,青壮们也都卖力,所以这砖窑开工以后,倒是很快就开窑烧砖了。
“城墙用的青砖马虎不得,也不必急着用,暂时就烧这些砖够用了,先把大家的房子和猪舍盖起来。”
高进点了点头,说起来这烧砖场建起来的成本不算高,但是产出很快,其实对于那班头口中的上等青砖,高进倒不是很在乎,河口堡眼下需要的是快速低成本的烧制砖,只要能用就行。
“对了,那水泥你们可有试着烧制吗?”
烧砖场建起来后,高进也交给了这些匠户们一个任务,便是让他们试着烧水泥,高进过去在乡下时见过小工厂里土法烧水泥,再加上他自己是学地质的,化学这块也算触类旁通,这烧水泥所需的原料表都列了出来,大体比例也有,只是不知道这些匠户们有没有烧成。
“烧了几回,按着高爷您的吩咐,大家试了好几回,眼下最新烧出来的水泥,估摸着能合您的意了。”
说到水泥,那班头也是眉飞色舞地说道,说起来一开始高爷和他们说烧水泥这回事,大家都没放在心上,谁能想到把那粘土、废铁渣、煤渣和生石灰混在一块烘干碾磨成粉过筛后,加水搅拌,还真能造出那水泥来,干了以后便会变得坚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