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柳玉茹由印红撑着,艰难道,“父亲……怎么说?”
“老爷他已经应下了。”
张月儿惋惜出声,柳玉茹痛苦闭上眼睛。
张月儿站起身来,握住柳玉茹的手,柔和道:“玉茹,这事儿,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父亲也是为你好。”
柳玉茹轻轻颤抖,她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张月儿拉着她坐下,同她语重心长道:“原先你要嫁入叶家,其实你父亲就有顾虑,叶家书香门第,规矩森严,我们商户之家,你嫁过去,别人怕多会轻贱于你。而且叶世安如今已去科举,未来前途无量,若去了东都为官,日后怕是又有其他际遇,万一当了陈世美,你成了糟糠妻,倒时你的日子就难了。”
说着,张月儿又露出几分难过来:“而且真到了东都,山高水远,日后父女难以相见,你父亲心里也十分难受。正巧顾家上门提亲。你父亲想着,顾九思这人,虽然不学无术了一些,性子也放荡了一点,但顾家家大势大,顾夫人的兄弟在东都担任高管,顾老爷又是扬州的首富,而顾九思没什么建树,日后也不会去东都,你就可以留在扬州,金山银山吃上一辈子。而且我们也同顾家谈过了,顾老爷和顾夫人十分看重你,日后嫁过去,你就是稳稳的正室大夫人,家中还不是由你说了算?日子攥在手里,顾九思那性子,就随他去好了。”
柳玉茹不说话,她在张月儿的话语里,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家来提亲了,以顾家的财力,必然许下重金,重金面前,嫁个女儿算什么?得罪叶家算什么?能把钱攥在手里,那才是最重要的。
张月儿为什么禁踏足?今天早上她为什么吃了早饭就困顿?那都是张月儿为了定下这门亲事做的铺垫,就怕她出来闹,怕她不答应这件事!
可她怎么甘心?
柳玉茹几乎是咬碎了银牙。
她花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了叶世安。
她将自己一辈子的期许都给了叶世安。
到头来却告诉她,要嫁给顾九思?!
这个扬州城所有大户千金都避之不及、闻之色变、人人都骂是混世魔王的顾九思?!
说什么为了她好,说什么日后她坐吃金山银山,若是真的也就罢了,可若是那个梦是真的呢?!
如今幽州节度使已经是范轩,若是那个梦是真的,嫁给顾九思,她赔上的不仅是一辈子,还是一条命啊!
她固然不畏死,可她死了,她母亲怎么办?
她母亲只有她一个孩子,一个无子的女人,在家中随时面临着被休弃的危险,若是她死了,谁来给她母亲撑腰?谁来照顾她母亲?
而且,她若真的没了,她母亲还能活得下去吗?
柳玉茹心里想着,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张月儿见柳玉茹不说话,她拍了拍柳玉茹的手,温柔道:“玉茹啊,你别想不开。你若嫁进了顾家,夫人也会过得好的。且不说其他的,就说夫人的病吧,以前大夫就说了,夫人这病啊,就得靠一些名贵药材养着,只是咱们家没这本事,找不到夫人要用的药,你若嫁进了顾家,这天下什么天材地宝找不过来?玉茹,”张月儿半似劝导、半似威胁,眼里满是担忧道,“为你母亲想想,嗯?”
柳玉茹没说话了,她张开了眼睛。
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她静静看着张月儿,被这样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张月儿心里突然有些发寒,她觉得柳玉茹似乎是看明白了她所有的想法,可又觉得不大可能。
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女娃娃,能明白什么?
她心中的顾虑一闪而逝,片刻后,她就看见柳玉茹低下头,有些难过道:“我……我可否同母亲商量一下?”
“傻孩子,”张月儿温和道,“你父亲已经决定了,聘礼也收下了,你还有回头路吗?”
“你要是退了亲,月茹,你便再也找不到顾家这样的人家了。”
这一点张月儿没说错,如果她真去退了亲,她这辈子,或许就只能往下嫁一些贫寒子弟,屠夫商贩了。
柳玉茹沉默了片刻,做出认命的姿态,继续道:“既然父亲和月姨娘已经定下了,那便定下吧。但叶家那边……总该有个说辞。”
“这个你放心,”张月儿立刻道,“我已经派人去同叶老夫人说过了,顾家这么突然下聘,谁都没想到,顾家家大势大,我们也不敢得罪,叶老夫人会理解的。”
柳玉茹说不出话了。张月儿谋算着一切,没有给她留半点余地。
这一刻,她很想撕破脸,和面前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然而理智克制住了她。
她没有,她甚至还含着眼泪,低着头,哑着声道:“姨娘做事如此周全,月茹也放心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柔声道:“姨娘,今日也到了我母亲用药的时间,我心里放心不下,想去照顾一下,不知可否?”
张月儿沉默了片刻,她心里琢磨着,柳玉茹终究是要嫁给顾家的,能不结仇就不要结仇。现在柳玉茹看上去似乎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继续当个好姨娘,未来才能钓大鱼。
于是她柔声道:“若你不嫌累,便去看看,多照顾照顾你母亲。如今你也定亲了,咱们也不用做给外人看,这禁足令便免了。”
“谢姨娘。”
得了允许,柳玉茹感谢了一番,张月儿心满意足走了。
等她离开后,柳玉茹抬起头来,她捏着拳头,神色冰冷。
“小姐……”印红有些害怕道,“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柳玉茹没说话,她只是同印红道:“你把外院的芸芸叫来,让她跟我一起找我娘去。”
印红不明白柳玉茹要做什么,只是应声下去了。
等印红走了,柳玉茹坐在椅子上,她咬着牙关,终于低下头去,让眼泪肆意流了出来。
完了。
她清楚知道。
不管她报复再多,做再多,她这辈子,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