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敢处置,他真敢,因此赵顼将李士宁发落到江宁府编管。
李士宁是蜀中人,以为凭自己能摇动帝王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可以哄得苏油一愣一愣的,结果看到笑眯眯的苏油进门那一刻,他的心凉了。
别的官员,即使面上说得再是斩钉截铁,但是心底下却还是对他忌惮非常的。
只有这个人,从他身上,看不到对自己的一丝敬畏。
整理了一下道衣,李士宁对苏油打了个稽首:“方外清修李士宁,见过大宋少保。”
苏油笑了:“哦?你不是宋人?”
李士宁右手拂尘一打:“道人乃生唐末,历衰败丧乱,而至于今。说起来,还真不是宋人。”
苏油点头:“谢谢,这样我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说完对李士宁问道:“道长既然清修,为何又要历人间事?蛊惑人心追求它们不该追求的东西,这难道不是罪过?”
李士宁淡淡一笑:“何为该?何为不该?放到青史当中,连一点小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苏油又被说服了:“你说的有道理,再次谢谢你,更加减轻了我的心理压力。”
就在李士宁不知所谓的时候,苏油又发问了:“那道长你知道雷电的道理吗?”
装逼的时刻到了,李士宁决心抓住这次机会,微笑道:“略懂,在赵世居府上,道人也行过一道雷法,怎么,少保也有兴趣?那东西需要开坛布法……”
苏油摇手:“不用不用,我呀,就是想让道长得个大名声。”
说完招手,手下们推进来一个大木头笼子,除了栏杆是木头的,顶部和底部都是黄铜。
黄铜顶部,还垂下了三根长长的铜钉。
李士宁没见过这东西:“少保,你这是要作甚?!”
苏油笑道:“这里是即将落成的观象所,是窥探天机的地方,听说对妖魔鬼怪是很有吸引力的。”
“夏日多雷雨,这眼看雷雨就要到了,我想让道长招引天雷,震慑震慑这钟山周围的妖魔鬼怪。”
李士宁大惊:“需要斋谯沐浴,仓促间行不得……”
苏油哈哈大笑:“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来呀,给神仙沐浴!”
几个衙役拎着水桶上前,将李士宁泼了个上下焦湿。
李士宁一下子变得狼狈非常,怒道:“少保你敢对我如此无礼……这什么……盐水?”
苏油收了笑容,冷冷地道:“将这道人收入笼子,送他去观象台请雷!”
说完对李士宁躬身行礼:“请雷之后,道长你就真的飞升了,只会留下残蜕,上面多半还会留下青紫的天书雷文。”
“苏油会在《麈尘录》里详细记录此事,告诉大家莫要轻视雷电的为害,即便是神仙都逃不过,高大建筑,还是尽早安装上避雷针的好。”
众人抓住李士宁,将他关入笼中,李士宁这回是真慌了,说起装神弄鬼,面前这少年更加莫测高深。
面对未知的事物,心中的恐怖会无限扩大,如今李士宁体会到了别人在他面前的那种感受,大呼道:“少保……少保留我一命,我善说休疚,能使少保趋利避害……少保你听贫道一言……我对你有用啊……”
苏油根本不理他,衙役们将笼子抬到天文台上,赵宗佑早拿着把大扳手等在这里了:“赶紧赶紧,雷雨前操作,好吓人的……”
两人将引雷线套到笼子顶上的螺栓上,用螺母车紧,赵宗佑招呼众人:“快走,这里危险,去远处看。”
苏油对笼子中的李士宁说道:“道长,劝你注意下仪容,这样还能留下一个神仙的名声,否则最多和张颠道人一路了。”
李士宁抓着栏杆:“少保饶命啊……我不要做张颠道人……我不要做神仙了,我,我说实话,我户籍就在青神,查得到的……我是宋人,我就是大宋人啊……”
苏油叹气:“剧本都演到了这里,几人因你送命,几十人因你被永远囚禁,出家为尼,现在你要罢演叫停,那是对他们不公平……”
赵宗佑一拉苏油的袖子就往外走:“与这等猪狗说人话,先生这是失智了!”
苏油赶紧和赵宗佑一起往天文台下跑:“听过一个段子,说这种人要离他远一点,因为老天爷劈他的时候,可能会连累到你……”
赵宗佑也跟着赶紧跑,嘴里还不停:“谁说的?汴京城里说书的?老尹还是小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