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欧阳夫人
王珪赶紧转移话题:“说这些作甚?苏明润他寒门小户出身,自幼孤贫寒素,这是打小里苦日子过得多了,上不得场面。”
“啧啧啧……”说到这个夫人就不乐意了:“人家苏明润五岁持家立业,六岁统合江卿,七岁关扑酒坊,八岁开出盐井,九岁都能去大理擒侬智高了!”
“你考进士,我可没少往里边贴嫁妆,你那时候都二十多了吧?还好意思说人家寒素?”
“还有,大宋修宗谱,可是从范文正公、老泉先生和我兄长开始的。有权有财就算是大户人家了?怎么没见得几家做出家谱来呢?”
说到这个王珪又不好了,大宋经过五代丧乱,很多家族的世系都泯灭丧失了,于是苏洵,欧阳修,范仲淹三人不约而同,首开大宋修族谱的先河,以达到“敬宗收族”的目的。
各家的谱法大同而小近,苏洵要编写《苏氏族谱》,是因为他认为秦汉以来的那些世家,家族中的“仕者”“或至百世而不绝,无庙无宗而祖宗不忘,宗族不散,其势宜亡而独存,则由有谱之力也”。
在区别远近亲疏的基础上,结合本族的族人,可以使那些“贫而无归”的族人,由族中富者“收之”,这样就可以统合维持封建家族组织,让弱者得以生存,让家族一直延续。
所以,他编写出本族的族谱,就是为了后人观谱后,“孝悌之心可以油然而生”。
苏洵借鉴的,是宋以前的谱牒,记录的是“世族继序”,主要用来夸示门第,并由官方的图谱局记录副本,核实备案,作为任用官吏的依据。
结合到入仕制度上,就是“九品中正制”。
百世传递,传统大士族垄断统治权,称为“大宗之法”。
宋代九品中正制被科举彻底取代,大宗之法其实已经失去其政治意义,于是欧阳修、苏洵在修谱的时候,改用“小宗之法”,也就是“五世以外则易宗”。
苏洵的方法是“凡嫡子而后得为谱,为谱者皆存其高祖,而迁其高祖之父。”
这样修谱,“犹可施于天下,故为族谱,其法皆从小宗。”更加具有可操作性。
五代荡涤,大宗残破,新兴士大夫阶层崛起。
因为经济和政治地位的相对不稳定性,如果要想追溯五世以上的祖先事迹,往往遇到其间贫贱的几世的尴尬。
既缺少记载,又于族人脸上无光,因此最好的办法是干脆只记五世,即用小宗之法。
范仲淹、欧阳修、苏洵都是士大夫里闻名的大家,他们首开族谱之后,立即成为宗谱形式的规范。
许多科举出仕的新兴士大夫家族纷纷效仿,渐渐成了影响后世极为深远封建礼教规范。
应该说,每一样东西在它诞生的初期,往往都是美好的,具有积极意义和进步意义的。
这种以官僚士大夫为核心力量,以“小宗之制”为宗法,以族产为物质基础,以族谱为结合维持工具,以祠堂为活动中心,以“家法”、“义约”、“规矩”为管理手段建立起来的封建家族组织,在经过五代大乱之后的华夏大地上,的确在一段时期内,起到了团结凝聚亲族力量,重建家庭和社会伦理秩序,共同对抗自然和社会危机,让家族得以繁衍延续的积极作用。
当然之后,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宗法的僵化,这套东西渐渐成为了社会的桎梏,成为了大地主把同族农民束缚在家族大土地所有制经济内,固着在地主豪强的田庄上,以便恣意进行残酷奴役和压榨的吃人的“宗法礼教”,却又与苏洵,范仲淹,欧阳修创设初衷背道而驰了。
当然那已经是数百年后的事情,只看现在的大宋,当族谱、家规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简直亮瞎了天下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