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荒漠中的旅人而言,最宝贵的是绿洲中一汪清泉。
对于夜中迷航的渔夫而言,最宝贵的是指引归家方向的灯塔。
而对于身处泥泞的人而言,最宝贵的,是那只伸来,试图将他们从泥沼中拉出的手。
或许就像黄曲象与紫玉说的那样,这些鸦奴是山贼、是马匪。
在鸦神将们杀来时,他们也曾想过逃离,但在迈出步子时,看着那个因为救下他们而被质疑的少女陷入险境。
他们中的那么一些人终究还是决定留下。
不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多么的高尚。
只是为了……
告诉她一声,嘿,救我们或许不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至少……
他不会错得太离谱。
毕竟。
遁入山林成为匪盗,已经让他们变作了见不得光的老鼠。
而被鬼鸦寨掳走,作了鸦奴,更是让他们活得如牲畜。
当他们已经为了活下去,出卖了所有能够出卖的东西后。
有人还把他们当做人,那种失去之后,再次得回尊严,更加弥足珍贵,也更加让人难以将之再拱手送出。
“谢谢你,你把我们当人。”
女孩看向楚昭昭,最后说道。
然后她转身,朝着那鸦神将大吼一声:“混蛋!我在这里!”
她说罢,见鸦神将的目光朝她投递过来,她的心头一喜,没有犹豫,用尽浑身的气力,在这时朝着远离楚昭昭的方向跑去。
“没用的!快回来!”楚昭昭终于回过了神来,她朝着那少女大声的言道。
她明白这已经这少女以及那些鸦奴们所能想到的能救她的最好的办法。
但遗憾的是,这办法并没有什么意义。
鸦神将的修为在四境,他已经拥有将神识外放的能力。
他的神识可以覆盖方圆数丈的距离,在这股能力下,除非楚昭昭拥有极为高深的隐藏气机的法门,否则根本没有可能瞒过对方的神识。
在这样的神识之下,楚昭昭注定无所遁形。
她是逃不掉的……
但少女却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她或许从未修行,又或者活着这件事情对她而言已经需要拼尽全力,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这些。
她只是用尽全力的奔跑,想要尽可能的将鸦神将引开,她以为,只要她努力一点,楚昭昭活下来的希望就能多上一点。
鸦神将的双眸眯起,他盯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楚昭昭藏匿的大树,就如楚昭昭想的那样,他其实早已洞悉了一切。
他的嘴角在那时上扬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背后的双翼张开,数道黑色的羽毛如利剑一般从他的双翼下涌出,攻杀向那逃窜的少女。
少女夺命的狂奔,与那爆射而出的羽毛相比,就宛如乌龟在地面爬行。
缓慢且可笑。
……
楚昭昭看着那距离少女的背脊愈来愈近的羽毛。
她的拳头紧握。
她想救她。
可她的锈剑被毁,体内的剑意也在叛乱似的于体内乱窜。
观剑养意决的法门所限,没有那把锈剑,她就没有与人对敌的资本……
铮!
而就在这时,她的背后,却传来一声清澈的剑鸣。
楚昭昭一愣。
她忽然记起,自己还有一把剑。一把……
徐当仁为她所铸的剑。
那把剑,在轻颤,清澈的剑鸣仿佛在呼唤,像是烈马在呼唤能让它驰骋疆场的将军,亦像是群狼在等候他们的狼王。
……
“这把剑叫朱砂。”徐当仁慢慢悠悠的将通体雪白,但剑身中心镶嵌有一道细想的红色晶体的剑递到了紫玉的跟前。
接过剑的紫玉打量着那把剑,她微微皱眉:“剑是好剑,可这名字柔柔弱弱的,不好听。”
徐当仁却只是一笑,并不多言,旋即他便转身又看向楚昭昭,将另一把剑送了过来。
楚昭昭恭敬的接过剑。
她细细看向那把剑。
剑身雪白,长二尺一寸,比起寻常剑而言有些短,但宽度又与寻常剑一般,故而看上去有些古怪。
“此剑何名?”她看向徐当仁问道。
她之前听褚青霄说过,徐老赠剑亦会赐名。
但听闻此言的老人却在这时摇了摇头。
“这把剑的名字,得姑娘自己来取。”徐当仁笑着说道。
楚昭昭不免皱起了眉头:“为何?”
“姑娘的心中早就有了名字,不需老朽来费神。”徐当仁又言道。
楚昭昭顿觉古怪,她言道:“可我从未想过……”
“你想过。”徐当仁面向少女,森白的眼窝中,仿佛在那一刻明亮了些许。
“只是姑娘从未意识到罢了。”
“当你真正握住这把剑时,你就会知道它的名字。”
……
铮!
背后之剑还在轻颤。
楚昭昭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也没有时间多想。
她只是下意识的握住了那把剑。
她要去救她。
虽然应当是无用之功。
但就像鸦奴们用自己性命做尽无用之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