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信君的哭声一静。
他显然万万没有想到,卫洛会这么说。
卫洛站了起来。
她缓缓走到义信君身前,然后,跪下。
然后,她伸出双手,扶着他颤抖不已,单薄得可以轻易折断的肩膀。
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双肩,动作轻柔而舒缓,仿佛抚摸的是自己的一个亲人。
卫洛这般抚着他,低低地说道:“素,我怨过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还有点飘远。
她这句话一出,义信君咽中一堵,伏在地上的脑袋连连点着,他沙哑地说道:“我知。”
卫洛笑了笑,她的嘴角扬起一个笑容,轻轻地说道:“然,如此乱世,人人艰难,纵亲如母子,怕也难为对方抛尽一切。你我相依相偎,宛如偶然相逢的两只孤雁,原为取暖而聚,岂能要求你为我付尽生命,尊严,宗祀,信念,权贵,追随者,这所有所有的一切?素,你没有做错,你真如此做了,你便不配称为“义信君”,也不值得你的贤士剑客们,以身家性命子孙宗祀来追随了。”
义信君的声音完全哑住了,他抽噎着,聆听着。
卫洛笑了笑。
她的墨玉眼中光芒流动,绝美的小脸上沉静而平和,“素,放下我吧。这人生数十载,转眼便逝。过去了的事,不管是对是错,是痛是悔,都放下吧。放下过往,放过你自己。人能活着,便不容易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收回手,怔怔地抬头,转头望着那纱窗口,透过那纱窗口望向那蓝天白云。她的心中,这时涌出了一抹苦涩:我这话说得多容易啊,可我为什么放不开他呢?为什么不能干脆的,完全的把他忘记呢?
她侧过头,失神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伏在地上的义信君,这时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睁开泪眼模糊的双眼,怔怔地望着成了一座雕像的卫洛。
他光是这样看着卫洛,便又是泪如雨下。
他低下头去,把呜咽声卡在咽喉中。
直过了良久良久,义信君沙哑哽咽的声音在卫洛耳边响起,“洛。”
卫洛一惊,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她转过头,看向笔直地跪坐在地面上,花瓣一的唇抿成一线,显出了几分坚定的义信君。
义信君对上她的目光时,微微垂眸,避开,继续说道:“洛,”他的声音很低,隐隐带着乞求,“公子泾陵会怜你惜你么/?”
这句话,如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期盼,是祈求,他在祈求。春天。
卫洛看着他,她长长地睫毛扇动了一下,低低一笑,哑声回道:“素,你还不知我么?不适他待我如何,我都会过得很好的。素,我不会让自己过得痛苦的。”
义信君闻言,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来。。
慢慢地,他再次低头,再次跪伏在卫洛面前。笑姐。
半晌半晌,他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弱弱的,仿佛只是春间蠕过,却有着无比的坚定的飘出,“我要离开临淄,回到封地。以后,我不会娶任何一个女人为妻,次妻也不会。我只收纳几个奴婢,为我诞下后代。洛,若是那时,我一无所有,孤身前来,你是否容许我见你一眼?”
他的声音太低,太低了,低得只是两个音节在唇间蠕过,低得根本就没有吐出字来。所以,纵使卫洛耳力过人,却也只是听到了前面一句。
他要走了?笑姐。
卫洛一怔,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半晌,她灿烂一笑:“善!”
得到了她的回答后,义信君以头点地,向她行了一礼后,他慢慢站了起来。
他便这般双手笼在袖间,缩着弱弱的肩膀,放佛不胜寒风般,缓缓退了出去。
一直退到门口,他的双眼都睁得老大,都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卫洛,直到门框挡住两人,隔住彼此,他才垂下眼敛,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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