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青鸢低眼看。
“他后天生辰,戴上这个给他看。”惜夫人笑笑,看着她细滑光洁的皮肤,小声说:“就算那时年轻,我也没有顾尚宫这样的好肤色,天生丽质,我都羡慕不来。他对着我这么多年,实在委屈……”
“惜娟,你在做什么?”君漠宸的微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青鸢手一抖,木盒子摔到地上,里面的红玉镯子摔出来,跌成两半。
惜夫人微微抖动着,转身看向君漠宸。
他大步过来,一脚踩在红玉镯上,再用脚尖踢开,盯着惜夫人看了会儿,转头对青鸢说:“跟你没关系,你进去。”
“你这么凶干什么?”
青鸢有些生气,男人变心的嘴脸真可恨,惜夫人再怎么当了,也当了十多年的宸王夫人,他不能这样薄情寡义。
他薄唇抿着,只盯着惜夫人看。
“不可理喻。”青鸢拂袖就走,心里气炸了。
“回去说。”惜夫人蹲下去,把掉出来的镯子和耳坠子往盒子里放,小声央求他。
“我明明告诉过你……你也要逼我?”君漠宸把盒子夺过来,只看一眼,脸色更黑了。
惜夫人蹲在地上,埋着头不敢看他,哽咽着说:“我……老爷子……”
“明天你去庙里,没我的话你不要回来。”君漠宸把盒子抓紧,大步往回走。
惜夫人慢慢站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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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趴在门缝里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他有夫人,她为什么要去破坏这可怜女人的可怜的幸福呢?
“阿九你在看什么?”
卫长风的声音轻轻地从身后传来。
青鸢一抖,飞快地扭头看,只见卫长风和梅玉芬一前一后站着,正担忧地看着她。
“我刚见过浮灯主持,他说起你的心疾,你过来,我看看。”
卫长风忍着不问她去了哪里,拉起她的手,把手指搭上她跳得太乱的脉膊。
“四哥我真的做错了吗?我没有恶意的。”青鸢小声问。
卫长风抬眼看她,薄唇紧抿着,全是忍耐的神情,他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孩开始顽皮,却无可奈何,只能宽容、等待。
而且,青鸢这话一问出来,那就证实了她是真的喜欢上了君漠宸。
“尚宫,长风将军等你一晚上了,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我们进屋去再说吧。”梅玉芬扶住她,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忧的眸光闪了闪。
“真的啊,有好吃的……”青鸢强打笑颜,抽回了手,拉着梅玉芬往屋里走,“东西多吗?不如叫大家来吃啊。”
“你和长风将军一起吃吧,他还没吃呢,一直等到现在。”梅玉芬摇头,压低了声音,“你快别伤他心了,宫里内外传了个遍,说宸王不仅要把他从朝中赶出去,还要把你夺走,让他难堪。”
青鸢掏掏耳朵,勉强开玩笑,“闲话嘛,谁风头最劲,就会针对谁来。我家四哥有本事,别人当然嫉妒了。”
卫长风缓步跟进来,听到她的话,也没笑,只静静地走到桌边,用小扇把温着菜的小炉子端开,把里面的菜端出来。
“你吃吧,我先走。”他垂着眼帘,也不看青鸢,拿了自己的披风往外走。
“四哥……”青鸢追出去,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说:“你听我说……我……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了……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看到他我就……”
卫长风用力抽回袖子,看她的眼神是拼命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失望,“你去吃吧,菜要凉了,我还去陪皇上喝酒。”
“四哥,不然我们两个现在就走吧。”青鸢又往前追了几步,大声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卫长风步子没停,大步穿过了院子,用力拉开了嫦曦宫的大门,走了。
“尚宫!宸王是不能娶别人的,除非惜夫人死!你难道要去做个没名没份的人吗?而且你进了嫦曦宫,也是终生不能出去的。再说了,宸王那人,从来不苟言笑,冷酷无情,残忍噬血,哪有长风将军对你好?”梅玉芬轻声劝她,希望她回心转意。
“你干吗总为他说好话呀……你收好处啦?”青鸢不知道如何回她,索性胡乱开玩笑。
梅玉芬轻叹,轻轻点头,“上回你受伤,他就来拜托我,求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他对你用情很深,我还没见过哪个男人对女人如此细心过。你喜欢吃什么,茶要多热的,哪边腿受过伤,得多注意,列了好长的单子给我。我看得出他并不擅长结交,和我说话的时候都有些脸红。顾尚宫,要珍惜眼前人哪,错过了,可是会后悔一辈子的。富贵繁华,哪及这晚上一碗热茶?日子久了,你就明白了。”
青鸢怔怔地看着梅玉芬,她何尝不知卫长风的好?但她的这颗心太奇怪了,就是没办法爱上卫长风,就算是想假装也没办法。
卫长风是一碗热茶,那君漠宸呢?
她轻抚唇瓣,想着一脚踢开了惜夫人脚下木盒的君漠宸,他真是冷酷的无情的人吗?
没人会回答她,她越想,就越心烦,越心烦,居然就越想看到他,很想亲口问问他,君漠宸,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们不要做这样的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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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兰自己在宫中另挑的一处安静宫殿,更名为惜福宫,这名字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声称要在此处为先帝祷告,所以不愿意住在以前金碧辉煌的地方。
她已微醺,正低头嗅着手中的鼻烟,然后长长地吸了口气,打了个喷嚏。
佩莲立刻递上了锦帕,她捂在脸上,抬凤眼,慵懒地看向了站在锦丝帘外的男子,小声说:“哥哥,你从哪里找来的凤芹?那人实在足智多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这驯鸟之事,他为何也会?不是只有卫长风才会的绝技吗?”
“呵呵,太后。他虽不似卫长风,能驭鸟为阵,但一两只还是能驯出来的。不然,这些走江湖卖艺的人,又怎么说呢?他是臣前年从西山那里意外结识的,当时他正在山脚下钓鱼,我见他气度不凡,于是特地上前问路,顺道请他坐下喝酒,请教他一些江湖中事。如此相交有半年之后,臣摸清了他这人来历,他是隐居于西山的常心居士的弟子,他有一个最大嗜好,就是喜欢和比他强的人比试,这才道明身份,请他来朝中相助。”
“哦?就是那位曾经一人辩过了十九位大儒的常心居士?”秦兰眼中一亮,放下帕子,起身过去,掀开了锦丝帘子看向秦安宴。
秦安宴抚
着长须,有些自得地说:“太后不必担心,此人的来龙去脉,臣已经暗中查了三年,绝无问题。”
秦兰若有所思地绕着他走了三圈,轻轻拍打着他肩上的褶皱,轻声说:“哥哥,耀然那里,你还得多费些心思,汉仪也是个不想事的,只知道玩乐。好在她家里倒有些能耐,还算对他有用。他身边一定得有个能办事的女人才行,你想个办法,挑一个过去。”
“耀然心地纯厚,一时半会,开不了窍,得多让他去刑部和吏部走动,他看多了,或许能有些启发。”
“不行。”秦兰一言否定,凤眸凌厉地看向他,“你还不了解他吗?依着他的性子,过去之后,一定会多管闲事,到时候反而坏事。”
“那就慢慢来,到时候太后垂政,慢慢教也行。”秦安宴赶紧说。
“我们秦家被打压这么多年,再忍一段时间,也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秦兰挥了挥手说:“最近一段日子多注意些,一切听凤芹的,他这一计,让皇帝和宸王有了罅隙,再加把火,让他们斗起来。”
“他已经献上了一计,今晚就有好戏看了。”秦安宴神秘地一笑,附在秦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秦兰听着听着,凤眸大亮,连连点头,“来日事成,哥哥你功不可没!”
“这是我秦家大业,臣当然会赴汤蹈火,鞠躬尽瘁。”秦安宴深深作揖。
“好了,我这里有才进贡来的白岭人参和鹿茸,你拿回去吧,你也得注意些,不要过于沉溺女se,尤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少往家里面领,现在还需要你夫人家里的支持。”秦兰又小声告诫。
“太后放心。”秦安宴接过了佩莲捧上的几只锦盒,跪安离去。
秦兰走到铜镜前,舒心一笑,“佩莲,他死了,我才感觉到舒心,憋屈了这么多年……”
“太后早点歇着吧。”佩莲过来,替她解开发髻。
她摇摇头,指着窗外月色说:“去,叫伶彩她们来给哀家唱曲、跳舞。”
佩莲会心地笑,快步出去安排。不一会儿,一群面色惊慌的年轻女子被领到了院中,已是深秋之夜,这些人居然都只穿着单薄的夏裙,穿着粗糙的草鞋,脚趾上血迹斑斑。
太监们把乐器塞到这些女子怀中,退去一边。
众女子不敢犹豫,弹的弹,唱的唱,跳的跳,就在院中演了起来。
秦兰歪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温热的黄酒,眼角流露出几分报复的快gan,冷冷地盯着这些女子。
她们都是年初进宫的,那几个脸上红肿的女子,就是君鸿镇曾经宠
幸过的。这些日子,她几乎天天叫这些女子来跳舞,一跳就是整夜,不许休息,不许睡觉……
“这些小妖精当时对太后无礼,如今一定悔不当初。”佩莲在一边兴灾乐祸。
秦兰得意地笑,又转头看大院尽头,上官薇和倾华就跪在那里,想出代嫁一招,要保身边的女儿,却没想到嫁走的才是自己的。她今天想看她打青鸢,结果没看着,实在失望。她勾勾手指,佩莲立刻低下头,听她吩咐几句,掩唇窃笑了起来。
“去吧。”秦兰兴奋地坐直,推了佩莲一把。
佩莲快步出去,叫过几个小太监,一番叮嘱,那几人立刻出去了,过了会儿,只见有倾盆的冰雨从天而降,浇在上官薇和倾华面前,原来是特地去打了冰凉的井水上来,爬到树上再往母女身上浇。
这么冷的天,二人穿得又少,又一天没吃东西了,这几大桶冰凉的水浇下来,母女两个扑倒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连声求饶。
整不到青鸢,就整她的亲娘,呵呵,真是迫不及待想看母女相认的一幕!秦兰笑得前俯后仰,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有趣的事。还没笑完,突然腮帮子上一阵剧痛,伸手一摸,居然全是血,她吓得一声惊呼,跳下贵妃榻,高喊起了护驾,有刺客。
佩莲她们吓坏了,赶紧跑过来围住她,太监们又在院中一番寻找,却什么也没发现。
举着夜明珠过来看秦兰的脸,只见右颊上有手指大小的一个血洞,正往外冒着血。
“天啦,到底是怎么弄的?”佩莲惊呼着,吓得脸色惨白,“快宣御医。”
“好像、好像是有鬼……”此时一名太监突然指着外面大叫起来。
众人往外看,一道白影正从对面的屋顶飞快地溜走……
“不是鬼,好像是一只猫。”
“猫哪有那么大?”
“是狗吗?”
“谁家的狗会爬到屋顶上去?”
“难道是白狐,是精怪?”
“胆大包天,还不闭嘴?”佩莲过去,把众奴驱赶开,端着清水过来给秦兰擦洗脸上的血污。
在这些离奇的议论声中,秦兰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涌起,再没心思去整人。
“你看到了吗?那到底是什么?”她拉着佩莲的手,紧张地问。<
“不知道,可能真是一只猫儿……”佩莲摇头,那白影跑得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秦兰脸色又渐渐变得铁青,双手攥拳,在桌上捶了捶,小声说:“不能把这事说出去,明儿若有人问,只说哀家牙痛,所以用布包裹了冰片捂着脸。”
“是。”佩莲赶紧下去交待。
秦兰举着铜镜,看着脸颊上的伤,越发地心慌,这伤口活像有人用手指抠了一下。
一阵风从窗子里扑进来,她打了个冷战,一声尖叫,飞快地缩回了被子里。
高高的宫墙外,一道黑影双手伸高,接住了从高墙上跳下的白影,扭头看了一眼太后宫,阴冷地笑了笑,快步钻进了密密的梅林之中,披风在梅枝上刮了好几下,几根细丝被枝丫勾住,静悄悄地留在了梅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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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漠宸快马出宫,脸色铁青。
今日若不是他坚持跟着青鸢到了嫦曦宫外,惜夫人手里那只抹了毒药的锣子就戴到青鸢的手腕上了。
惜夫人没有说话的权力,也不敢擅作主张,所以一定是老爷子来了。
十数名心腹侍卫就在长街中间等他,见他过来,便迎上前来,前呼后拥地拥着他往前行去,影子在有些凹凸不平的地上弯折起伏,一跳一跳地往前。
蓦地,一行人纷纷扬鞭,往前飞驰,把灯火辉煌的皇宫甩到了后面。
一直疾行出了两条街,众人才放缓了速度。面前是小巷子,进去数十步,便是一栋大门微敞的小院,有几名侍卫正在前面守着,见他过来,立刻下马行礼。
“王爷,昨日琉璃灯之事,属下已经找到了卖灯的人,就住在这里,但他已经死去多日,尸体就丢在他家的柴房里,卖灯的人应是假冒的。”
“元雄护卫那里怎么说?”他下了马,往小院中走去。
“说是有收到密报,顾尚宫会在那里秘会大元城的人,还会有毒杀陛下的证据。”侍卫紧跟过来。
“这是想让本王和君博奕之间有罅隙。”君漠宸用马鞭推开了柴房的门,里面传出一阵血腥恶臭。
“已经清理出去了。”侍卫赶紧说。
君漠宸往里看了一眼,扬声道:“有人想陷害本王,本王就让他们自食恶果。”
侍卫们围过来,听他安排。
十数匹马在院外轻轻踢打青石板,发出嗒嗒地响声。
君漠宸看向外面,幽瞳中锐光轻闪。君博奕身边只有卫长风一名强手,他不会在登基的关键时刻给自己找麻烦,可能是太后身边多了厉害的人物,不知是什么来路,还有些意思。不过,他想,他正好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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