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半生,潦草病亡。母亲在世时,曾为我请高僧批命。”谢锡笑了笑:“我没想过自己能活到四十岁。”
裴回满心不忍:“谢先生,有我在,您绝对能够长命百岁。”这句话,他已经保证不下三次。
谢锡抬眸:“没有遇见你之前,生死对我来说没有区别。现在,我想要活得长长久久,只有你能让我长命百岁。回回,你说我能不对你动心吗?”
裴回有些苦恼:“或许是错觉?因为我对谢先生您好,尽心尽力,所以您感动但误以为是感情。”
谢锡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裴回心虚说不出话来。他才开口:“回回觉得我连感动和感情都分不出?”
裴回轻咳:“那说不定。”
谢锡就在他耳边低语:“如果只是感动,我就绝对不会对你产生情欲。”
然后他就见到白玉染上红霞,还轻轻颤抖,格外可爱。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怀里的青年抖得更加厉害。他是想继续欺负的,往死里欺负才好,可是不到时候,见好就得收。
“以前不是没人对我尽心尽力的照顾,要是全都把感动混淆成感情,那我现在的名声估计要换成风流浪荡。”他轻笑两声:“我见到你,就想让你在我身下死去活来。你现在跟我说说,这还是感动?”
裴回没法儿说,他向来以为谢先生是文雅人,高贵却不高傲,出身好脾气更好。为人温柔有耐心,聪明且学识渊博,如果家中有作为榜样的长辈,那一定得是谢先生这样的。可是这样被视为长辈爱戴崇敬的人,突然有一天亲了他,对他谈情说爱,还在他耳边说……对他起了情欲。
那种冲击力绝不是随意两三句就能描述出来的。此刻,裴回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一时半会儿不知作何反应。要说动情也没有,只是突如其来一剑劈开此前的印象和伪装,半点掩饰推托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直接撕开长辈和小辈之间的关系,让裴回正式谢锡。
让他正式一个男人浓烈的感情,爱和贪欲,无法逃避的水乳交融,像是烈火碰上火油,轰然烧开。燎原烈火,刮刮杂杂、熯天炽地,一发不可收拾。
虽则一时会令他受到惊吓,进而逃避,可心中还是留下谢锡的影子。只要住了进去,谢锡就能保证常驻。
他清楚知道裴回对自己没有情欲,干干净净,真的把他当长辈看。所以第一步就是以一个男人的贪欲撕扯掉长幼之别的关系,裴回必须要清楚意识到,他是个对他怀有欲望的男人。
当然这是个冒险之举,假如因此吓跑裴回,他可能没地方找人。
所以,要松弛有度。
谢锡稍稍退后一步:“怕了?”
裴回是有些怕了,谢锡在他耳边低语的时候,他突然心生恐惧,整个人好似被无形的牢笼困住一般。他想逃,却连跑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谢锡又笑:“别怕,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
暂时?裴回现在想远离谢锡,冷静一下。
谢锡笑道:“回回,你的学业在海城,落脚地方在谢宅,应该不会吓跑了吧。”
裴回回过神,踌躇半晌说道:“我不会跑,我说过要调理谢先生的身体。没有彻底治好谢先生之前,我不会撒手不管。”调理到中途,突然撇下,很容易导致反扑,让谢锡身体变得更差。他还做不到那样不负责任。
闻言,谢锡深深地看了眼裴回:“你第一天到谢宅,从车上下来时,我就在这里的窗户看。”他伸出手指隔空描摹裴回的眉眼:“我见到你,就想到雪山山巅的长剑。”
裴回:“嗯?”这是什么诡异的想象力?
“白茫茫一片,风雪永不停止,山巅之上万里之内没有活物。只有一把长剑,插在山巅上,直指天空。明锐、锋利、凛冽。”他以为会是个跟他一样冷情的人,所以开始的印象除了惊艳再无其他。“相处过后,我才知道你原来那么好,有原则又善良,凛冽而不缺软和。”
最重要的是,像糖一样甜。尝过那样的甜之后,谁还乐意去过原先无滋无味的日子?
记吃不记打的裴回此时被敬仰的人夸赞得有些脸红,连害怕震惊的情绪都被冲淡不少。他好不容易镇静下来,虽然不能及时处理突如其来的告白,但已经能够正常应对:“谢先生,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回应您的感情。我……我需要点时间想想。”
谢锡:“好。”
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裴回还以为他会趁机继续剖白情思,不过想想以谢先生的性格,当着他的面告白已经能说明他相当重视自己。
谢锡恢复平常禁欲冷静的表情,往后退了三四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此时克制得好像之前被情所困而不择手段、贪得无厌的男人不是他一般,抬起头就朝裴回说道:“左右没事,不如复习功课。”
裴回:“……哦。”
完全被带着节奏走,要是不沦陷,那谢锡能去跳河自杀了。
从一开始,缱绻温柔一吻,被谢其烽突然撞破,他就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以强硬态度宣誓主权,不容拒绝。等谢其烽一走,他立刻示弱,以病根深埋的身体为饵,引起裴回同情心。之后是层层深入的表白,时不时夸赞裴回,让他深刻意识到谢锡是个对他有欲望的男人。
时而温柔时而强硬,搅乱一湖春水不说,还要把裴回弄得晕乎乎的,完全是被带着走的。本来应该好好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理清谢锡的情意和自己对他的感觉,却又被复习功课的节奏打乱,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时间思索。
复习功课期间,裴回又被博学·特会装逼·关键时刻营销包装自个儿·的谢锡深深吸引,原先震惊不已想要远离的心思又变成敬仰崇拜,哪里还记得要疏离谢锡的事儿?
临走的时候,裴回还拉着谢锡的手殷殷叮嘱:“谢先生,不要总是站在窗口吹冷风,不要吸烟——点燃不抽只闻也不行,那吸的叫二手烟。”
谢锡:“回回的叮嘱,我都听。”
裴回忍不住吹:“……谢先生真见多识广,我有几个师弟跟您年纪也差不多,还说是博士生,结果连我小学作业都答不出来。果然还是谢先生聪明,我看谢先生书房里堆满书,基本都有翻过的痕迹,想必谢先生是全都看过了。博览全书,说的大概就是谢先生这样的人了吧。”
谢锡很谦虚的贬低自己,然而似是不经意般地提起:“一楼还有个更大的书房,年幼时不能出门,就把那个书房里的书看完……不算读得多深,顶多是囫囵看过一遍。那时还要学其他东西,每天时间安排得很满。”
裴回崇敬的小眼神快要化为实质扑到谢锡大腿上了,他毫不犹豫再次吹了一遍,吹得天花乱坠。这要是春天,估计百花都会被吹得受不了全盛开。
吹完一波又一波,心满意足之后,裴回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将将入睡时忽然忆起谢锡的告白。猛然一个惊醒,瞪着天花板开始认真思考到深夜。
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就很容易把其他感情混淆。裴回还算清醒,没把对长辈的如慕之情当成男女情爱的那种感情。但今天谢锡把长辈的形象撕碎,硬是以一个对他有念想的男人的形象入驻心中,导致他在崇拜的时候,无法再以长辈形象来崇拜。
在明明白白对方是个跟自己同等级并有情欲的男人,崇拜、仰慕就很容易滋生出好感。当这种好感从长辈降到平辈之间,就会进化出感情。
裴回目前还不懂情,但谢锡的做法是有效的,至少前者已经在考虑这份感情了。
上半夜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最终昏昏欲睡之际,裴回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好像忘记什么重要的事儿了……
重要的事——两百万创业基金——甲方爸爸——谢其烽——解释——裴回忘了,满脑子都是谢锡的事儿,连个犄角旮旯都没给谢其烽留。
而谢其烽本来想离开谢宅到乔宣那儿求安慰,顺便控诉他名义上的爸跟名义上的男友搞上了。但想想又觉得不甘心,还是留在侧院客厅等裴回解释。
目前他爸已经知道裴回真实身份,看那样子的确是看上了,只是这份感情能维持多久不好说。
本来这跟他没多大关系,更甚者因为雇佣裴回且提前给了定金的缘故,他们也算合作伙伴。只要跟裴回搞好关系,让裴回对着他爸吹吹耳边风,说不定他爸就不为难乔宣。
这是一本万利的做法,可谢其烽只要想到裴回跟乔宣那张相像的脸,他就膈应难受。
谢其烽等着裴回过来解释,顺便赶走他。现在裴回在他心里的形象就是一朵勾引人的白莲花,估计是用可怜兮兮的模样和那悲惨身世勾引的他爸。
虽然谢锡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应该更高尚一点,但他爸三十几年身边都没个人,说不定就好这口。
谢其烽一边偏激且满带恶意的想着谢锡和裴回两人,另一边又想着用些手段弄走裴回,或者让谢锡看清裴回真面目。
想得很快乐,但他等到半夜,裴回也没回来解释。他冲到门口,看着主院房间灯火全熄了,傻逼兮兮等了半夜的谢其烽暴怒:“裴回!!”
第二天,裴回被两个大黑眼圈的谢其烽拦下来时还吓了一跳,得知谢其烽竟然等了他大半夜的解释时,心情颇为复杂。昨天晚上谢其烽就差捂着耳朵大喊‘我不听’,他还以为谢其烽真的不听解释呢。
谢其烽脸色阴沉:“我爸什么时候知道你身份?”
裴回:“前两天。”
谢其烽提高音量:“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裴回拿眼睛横他:“联系不上。”一没他手机号码,二他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就算是在同个学校,不在同一个专业不知道课表和上课班级,更不知道谢其烽他朋友,想要堵他也找不着方向。
谢其烽自知理亏,转而质问:“你为什么勾引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