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末将去找那施守备前来。”何可纲没有见过施大勇,这会很是想见见这位宁死不退的勇士。
言落,便见一壮汉踏步过来,着他们这帮辽东军将领的眼神十分的不善,隐约可见几分恶毒。
壮汉自然是施大勇,他真的是不想和祖大寿再打半分交道,祖大寿见死不救的行为已经严重剌激到施大勇。若不是他大凌河城门紧闭,不发一兵来救,松山何至伤亡如此惨重。
本就悲愤,再加上怨恨,言语中自然就没有好口气,不冷不热的冲祖大寿施了一礼,冷冷道:“末将施大勇见过祖帅。”礼毕,也不待祖大寿发话,便直起了身子,就那么铮铮的站在那望着,十分无礼。
如此模样,顿时引得韩秉勋、韩大勋、张定辽、裴国珍等祖系家将的不满,祖家三子更是大为光火。若不是刚被父亲给喝斥,祖泽润早就冲上前去骂这个无礼的粗胚了。祖泽洪的手腕现在还痛着,着施大勇就如仇人相见般分外眼红,但现在可是不敢这喝人血吃人肉的粗汉,方才那场景着实叫人害怕。
又莽又粗,还是个疯子,与这等人交手,当真是失了身份。
何可纲和张存仁等人倒能体谅这个松山守备,自家总兵大人置友军不顾的行为是有些不地道,也难怪人家施守备如此无礼,换作是自己,怕也一样带有怒气的。
游击高光辉最佩服的就是勇士,松山力战建奴骑兵,血战不退的壮举早已令他对这个守备刮目相。英雄惜英雄,心中可不曾有半点不满,倒是有几分敬佩,这才是个好汉样子。
大丈夫恩怨分明,祖帅见死不救,人家自然要冷眼以待。若是满脸堆笑,还是个男儿吗?还对得起这些死去的将士吗?
不过施大勇如此无礼,一点面子也不给祖帅,只怕祖帅会发起火来,那却是不好收拾了。
不但高光辉这么想,其他人也都这么想,均道祖帅碍于面子多少也要训这施大勇两句,否则人人如他这般,祖帅今后还如何统帅大军?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祖大寿并没有对施大勇的无礼之举有半分生气,而是开口赞道:“施守备力战建奴,血战不退,尽显英雄本色,真乃我大明良将!”
听了祖大寿的夸赞,施大勇只拱拱手,仍是不卑不亢道:“总兵大人客气了,末将只不过是尽本份而已,哪里当得良将一说。”说完伸手朝四周的尸体一指,自嘲道:“末将若真是如总兵大人所说,是谓良将,那这满地的尸首又当何说呢?”
祖帅也不称了,一句“总兵大人”显得很是生份。这话明是自嘲,暗里却是讥讽了。不过祖大寿仍是没有动怒,甚至连脸皮都没有抽动一下,点头很自然的就吩咐道:“将士们奋勇杀敌,想必都累了,施守备可率部入城休息,本帅着下面准备好酒好菜犒劳将士们。另休书一封与锦州,好叫巡抚大人欢喜。松山此战,可称大捷也!”
不想施大勇却拒绝道:“总兵大人好意,末将领了,但我军伤亡惨重,末将急着要将阵亡士卒尸首运回故土,故不敢有半分停留,望总兵大人见谅。”
“什么?你要把阵亡士卒尸首尽数运回故土?”
闻听施大勇要把这些战死的士卒都送回故土,祖大寿和何可纲他们都吃了一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确信对面的施大勇没有说错话,祖大寿苦笑一声,道:“若本帅没有记错,施守备部下多是关内昌平人,相隔千里,又值酷暑,这千里运尸义举怕是不能行。”
施大勇却是斩钉截铁般道:“此事末将已经决定,我松山上下齐心,便是有天大的难处,也定要把将士们尸首运回故土,交与他们亲人之手方罢。”
祖大寿叹口气,知道劝不动他,便道:“施守备有上古仁义之风,本帅佩服!”
这句佩服却是真的佩服了,在场众人,包括祖泽润、祖泽传、祖泽洪三兄弟在内,都对施大勇这千里运尸义举佩服。高光辉暗赞一声:好汉子!
施大勇不欲和祖大寿再多言,想着尽快将尸体收拾好,然后赶快启程赶往锦州。拱手便要说“总兵大人请便,末将还有许多事要办”,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末将有一请求,还请祖帅能够成全!”
一听施大勇还有求于自己,祖大寿一喜:有求于我,这事便好说。豪迈的一挥手:“何事?但说无妨,只要本帅能办到,定为施守备办成!”
施大勇道:“总兵大人修这大凌河城,怕是军中带有不少石灰,末将想跟总兵大人借些石灰来用。”
“石灰?”
祖大寿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他松山军要将死尸运回,这大热天的要想保证尸体不腐,只能铺以石灰运之,否则,运不到两日,那尸臭便要薰死人了。瘟疫也要随之而生,只怕不到宁远,便要被拦下不许再走了。
“军中是有不少石灰,本帅这就叫人运些来供施守备用。”
祖大寿转首便对参事杨长春说了,杨长春二话不说掉头便去调拨石灰了。
“末将替松山上下多谢总兵大人!”施大勇躬身谢礼。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施守备切勿多礼。”
祖大寿说着走到一具松山士卒尸首前,默默了片刻,长叹一声后,才对施大勇说道:“施守备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