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药商,管事的便来到冯药柜的屋子里。
“做买卖嘛,到处都是钱,能捡的都要捡。”冯药柜笑道,一面沏了一碗茶,浓浓的药味散开,“这些法子早晚不是秘密,趁着还新奇,能卖就多卖了去。”
管事的应声是。
“要是按这样的卖法,刘姑娘的工钱老爷给的还真不亏。”他笑道。
“不能这样算。”冯药柜吹了吹热滚滚的茶,哧溜吃了口,“这些法子在刘姑娘手里,可不一定能值这个价钱,如果不是咱们药行信誉作保,谁会花钱买这个,我们给了她工钱,豁出这么多药材任她试用,如果不成,真正吃亏的可是咱们,如果真见效,那就帮她打响了名气,一年之后,她可就能坐享其成,坐地起价,这样算下来,她也不吃亏啊。”
管事的点点头,说了声掌柜的说的是。
“去吧,先紧着这些储存的法子卖,等过了半年再卖仓库的布置。”冯药柜说道。
管事的应声而去。
“你是赔是赚,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冯药柜自言自语说道,“反正我得先赚了钱。”
转眼就过了正月十五,十五十六是很热闹的节日,河中府街面上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喜庆几分,但很可惜,刘梅宝依旧没能去看,每天天一擦黑,她就离开冯家的药行回到家,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或看书,或洗衣服。
“妹妹找什么呢?”
这一天刘梅宝走进巷子时,下意识的又低头四下仔细的看,身后传来周良玉的声音,她忙抬起头。
“没什么,”她随口道,看着周良玉皱了皱眉头。
周良玉已经做了好几天工了,每日早出晚归,今天还是回来最早的一次,每一次回家连饭都不想吃倒头就睡,短短几天整个人都要脱层皮。
“哥,要不就别去了。”刘梅宝说道。
“不累。”周良玉只是笑道,二人一同进了门。
“你还是挖土吗?”刘梅宝问道。
周良玉说了声是,便去洗漱了。
刘梅宝进屋换衣裳,似是不经意的扫了眼桌子,桌案上很简单,连个铜镜也没,只放着一把梳子,一本书和最普通的笔墨纸砚。
一切都原样未动的摆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私藏的东西。
“这次是真的死心了吧。”她自言自语一句,算起来距离上一次卢岩的信送来已经隔了好多天了,以前都是三四天一封。
提亲再三被拒,私信也得不到回应,事情终于可以结束了,这样结局总好过恶霸欺男霸女惹来滔天冤屈人命。
看来那个黑社会起身的卢阎王还有点道义,刘梅宝默默想着。
“梅宝,吃饭了。”宋三娘子在外唤道,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来了。”刘梅宝应了声,快步出来了。
第二天来到药行,按习惯巡查了一遍药库,又去看就要建好的地窖,两三个小工正聚在一起说话,看到刘梅宝过来,便恭敬的打声招呼。
“你们在说什么?又打仗了吗?”刘梅宝问道。
她恍惚听到他们提到官府兵死了好多人什么的,心里不由紧张。
“是从河南那边来了一群马贼,四处劫掠。”一个伙计低声说道。
这世道生活艰难,流民无数,自然也冒出来很多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匪贼,结伙从众干些杀人绑票抢夺的勾当。
河中府境内盘踞着好几股匪贼,但秉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对着河中府境内的百姓还不算太凶残,最怕的就是一些流窜的匪贼,这些人如同蝗虫过境,比之鞑子有过之而不无不及。
这真是个可怕的世道,刘梅宝在一旁听着打个寒战,又听那几个伙计接着议论纷纷,忽的解县二字钻入耳内。
“解县!”刘梅宝忙问道,“不会也被劫掠了吧?”
那可是一个县城啊,有城墙有县衙官兵,抵挡不了鞑子,难道连马贼也能任意入城吗?
“那没有,只是到了解县境内了,听说几天前屠了一个村子。”伙计知道她是解县人,忙说道。
“屠村?”刘梅宝更加震惊。
“是呀是呀,听说几乎没人没跑出来….”
“我二表叔的三舅哥的小叔子在府衙当差,我听他说了,可惨了….”
“我也知道,是沙窝村…”
“…听说知州大人震怒,河东驿指挥使出兵剿匪,还要治解县知县的罪…..”
“剿匪?就靠河东驿那几个老兵?”
刘梅宝默默的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才过了新年,喜庆气氛还未散去,那些村民便遭了大难。
说了一时,大家便都忙去了,刘梅宝自己怔怔呆了一刻,便也起身向药库旁边的一个小屋子走去,这是冯掌柜特意给她安排的房间,布置简单,用于歇脚吃口茶。
她刚走近,就见一个老妇从内挑帘子出来。
“姐儿喝口水暖暖身子吧。”老妇堆起笑颤悠悠的说道。
这个老妇是在药行打杂的,给伙计们做午饭烧茶水,也没什么正经名字,娘家姓石,人都喊一声石婆子。
刘梅宝道了谢。
“姑娘要是有什么事了,就放桌子上等我老婆子收拾吧。”石婆子侧身让开,一面含笑说道。
她这句话说的有点语病,但刘梅宝没注意,嗯了声迈步进去了,在凳子上坐下来,顺手就去断茶碗,忽的一怔。
茶碗下压着一封叠起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