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妃结束后,已到了晚膳时分。太阳西落,美不胜收的火烧云飘于天际,似天仙女的红纱裙摆在浮动。
皇上只留下昭妃伺候左右,昭妃刚过及笄之年,精巧的瓜子脸,眉清目秀,仪静绰态,自有一种难得的雅致。
“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你会吗?”赵翊夹起盘中的菜肴,随口问了一句坐在身旁的昭妃。
“臣妾略懂皮毛。”昭妃小心翼翼答着,两只葱白小手捻着衣角,一直颔首低眉,不敢正眼瞧赵翊。
“朕很吓人吗?怎么不抬头回话?”
“臣妾父亲说侍奉帝王要屈膝背躬,恭恭敬敬,不能对皇上不敬。”
赵翊旁睐一眼,“你是朕的妃子,连抬头看朕都不敢,如何侍寝?司敬房的嬷嬷教过你了吗?”
昭妃小小年纪哪里懂得如何侍奉帝王,司敬房的嬷嬷只是粗略的阐述了一遍行房事的规矩,真正是个怎样的步骤,昭妃不过听了嬷嬷口中念的几个****的句子,“两体相亲成合抱,燕语低吟;交加上下互扳掾,**交融,滋花雨露洞深处,神游出窍。”听的时候,她脸颊飞霞一片,如今,还未到侍寝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发颤,回答赵翊的声音也瑟瑟抖了抖,“教过了,臣妾已经学了。”
“学了就好,到时别毛毛燥燥的,朕不喜欢胆小害怕的女子。”
“臣妾知道了。”
赵翊瞄了一眼她的体形,略略胖了一些,胸前微凸,似乎还未发育完全,宽大的折边绣茉莉小碎花的锦袍拢在她娇小的身上,显得更为衣不称体。
“朕不喜欢你的衣着,尤其你白色的花,看起太素色了,明日让裁衣房做几件大红大紫的衣裳。”
“是,臣妾遵旨。”
赵翊吃了几口,索然无味,许是对着一个惟命是从,低眉顺眼的女子,根本就没有什么食欲,加之昭妃吃饭零零落落的夹了不到十下的菜,却在嘴里咀嚼了半晌,矜持拘谨的样子,很难让人觉得这珍馐的饭菜可口。
赵翊让下人伺候昭妃沐浴更衣,自己进了古香四溢的书房,眸光不经意地掠过昏黑的偏殿,这才想起那儿还住着一个人呢。
“顺子,偏殿的晚膳送了吗?”
“还没有,奴才不知按什么等级安排食材给那边?”
“就和朕食用的一样,赶紧命人端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黑黢黢的偏殿没有燃灯,从里到外散发着瘆人的幽冷,像一座了无生气的孤坟在静谧的夜色中笼罩着一层让人难以靠近的鬼魅。
韩子嫣就那么屈膝环抱,保持不动地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种无形的隔绝让小蝶脚下生了钉子,进退为难,只好饿着肚子守在外室。
忽来的“咚咚”几声敲门音,差点没把小蝶吓出好歹,她开了门,见是顺子,凶巴巴的目光转而柔顺几许,“顺子爷爷有何吩咐?”
“屋子黑漆漆的,怎么不燃灯?皇上下令了,你赶紧和我的徒弟去御厨房领晚膳吧!”
小蝶心喜,“嗳,这就去。”
她跟着顺子的徒弟小顺到了御厨房,按照皇上的吩咐,准备一模一样的膳食,很快,御厨们手脚麻利,不出半个时辰,二十几道菜新鲜出炉,还有配上的甜品,和酒水。
自然,原模原样。
小蝶别提多开心了,想起午膳领回来的温冷的剩菜剩饭,眼下的膳食绝对是极好的,恐怕其他宫中的妃嫔都不会如此丰富。
小蝶都不知皇上怎么变了态度,便问:“小顺,皇上为何赏赐我家小姐?”
“不知道,师傅说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也是奴婢,这点规矩都不懂啊!”
小蝶撅嘴没理他。
回了偏殿,不知是谁燃了烛火,小蝶一进门,着实吓了一跳,甚至以为眼睛出了问题,使劲地看了看,才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小姐。
“小姐,你起来了,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她让小顺赶紧端起来,一一在桌案上摆好,珍馐美味,香味萦绕。
韩子嫣呆呆地看了一眼,没有吃惊满满一桌的菜,满腹的悲伤早充盈了空空地胃,一点胃口都没有,摇摇头,“你吃吧,我不想吃。”
“小姐,你午膳也没吃,这样子饿下去会饿坏身子的,你看看,今晚的膳食好丰盛,和皇上吃的一样,你看看。”
小蝶吃力地把桌案移拽到韩子嫣的跟前,特意又燃了两个烛火照亮室内,“小姐看看,多香呢。”
韩子嫣的视线里,一个兰花白瓷的酒盅里隐隐地飘散出清香的酒味,细细一闻,醇纯的酒香萦绕在鼻尖。
她拔了塞子,“小蝶,陪我喝点酒。”
“喝酒?”小蝶使劲摇头,“小姐你不食东西,怎么能喝酒呢?再说女子喝酒有伤大雅,小姐还是不要喝了。”说着,她就去抢韩子嫣手里的酒盅,却不想被瞥来的眸光一吓,赶紧瑟瑟地缩回手。
“你不记得我以前在边关和大哥,二哥一起喝酒吗?”韩子嫣一面把酒倒入杯中,一面暗暗念道,“喝了酒可以忘记很多不开心的事,喝了酒晕乎乎得就像飘了起来,那种感觉很舒服,小蝶,你也尝尝,不然我一个人喝不痛快。”
“喝酒能把不开心的事全忘了吗?”小蝶没试过,听着很稀奇,就傻傻地问她,
“当然能,来我们干一杯。”
小蝶犹犹豫豫地拿起酒杯,轻轻和她碰了一下,放在唇边小口一抿,霎时浓烈冲天的辣味席卷了舌尖的味蕾,她咂巴咂吧两声,抬眸看韩子嫣一杯都下肚了,只好捏着鼻子,闷灌入口中,难抵酒精的麻醉,只两杯便昏沉不知方向。
韩子嫣看她趴在桌案上喃喃自语,情不自禁地莞尔一笑,扔了手中的杯盏,直接拿起酒盅一滴不剩地全灌入胃里,只觉胃里猛地腾起灼烧的感觉,浑身似燃起了热火,白皙的皮肤下的每个细胞都在扩张,她扶着胸口,傻呵呵地笑了笑,“小蝶,醒醒啦,看我喝了这么多都没醉呢,你才喝了两杯呢,来,起来,再去拿酒,去,给我拿酒,我们再喝……”
清醒的意识渐渐变得混沌不堪,视线内的酒盅一个变成两个,又变成无数个,她倒置酒盅仰脸对着口部看了又看,只流出一两滴酒落在她的脸上,她用手指摸摸了脸,放入口中唆了唆,满足地点点头,须臾,迷离朦胧的半眯着的眸中慢慢又流露出一种失落,她想彻底醉了,什么都不想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东倒西歪地站起来,她摇摇晃晃,脚底似踩了棉花,磕磕绊绊地走至门口,倚着门框举目而望,“酒,给我去拿酒。”
现在已是亥时,守夜的奴才只剩下看守正殿正靠在朱红柱子上打盹的两个小太监,韩子嫣轻飘飘如花落流水的嗓音自然惹不起他们的注意。
喊了几声,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正殿微弱的烛火在她的视线里朦胧迷幻,似乎那里可以寻到酒,她迈开步子,颤颤晃晃地走过去,拾阶而上,没有丝毫忌惮地推开正殿的大门。
外殿燃着一根烛,极度昏暗,蒙着一层纱的双眸努力地睁了睁,可眼前的物体颠三倒四,在那水色的黑瞳里不停地旋转,她努了努嘴,耳边忽闻一声尖利的叫喊声。
她循声跌跌撞撞地走入内室,黄色的帷幔里,两个赤身露体的人交缠在一起,她似乎并未有所意识,麻醉浑噩已经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思维,她只是想问一问有没有酒,靠近,缓缓靠近,轻盈的脚步落地无声,懵懂不清的视线里只有好几个重复的叠影,但耳边却弥漫着一声接一声的低沉喘息。
“嗳,嗳,你们……有酒……”
帷帐里靡乱****的声音嘎然而止,一只肌肉线条明朗的粗壮手臂赫然伸出来,撩帘,旁睐一眼,顿时,墨黑森然的眸子里泛着如狼眼一般的幽光,迎上那冷凛隐晦的眸光,韩子嫣似乎被一剑穿心,浑浊的脑子“咔嚓”一个电闪雷鸣而过,莫名地清醒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