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嫣……”赵翊脱口喊住,忽然又没了别的话,似乎想要挽留她,可又不是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心意,蓦然犹豫不决,徘徊在心,到底是垂涎她空灵的美色,还是喜欢与她在一起的感觉,种种混乱情绪五味杂成,难以分辨清楚。
韩子嫣停了一瞬,见他面色恍惚,目光飘悠,便没有多说,转身径自走出正殿,小蝶也觉气氛微妙,赶紧跟着自家主人逃离回了偏殿。
“小姐,皇上真的允了我们回将军府?”小蝶一看韩子嫣在收拾行囊,难以置信地围着她询问。
“是,快点收拾好,等办完事,我们就可以走了。”
御花园内,花团锦簇,色彩斑斓,各色蝴蝶在花间飞舞,今年的杜鹃花,栀子花,芙蓉花,菊花都开得异常美丽,其他花圃却稍显逊色。
赵翊牵着葛如意,漫步在花丛中,彼此言笑晏晏,眉飞色舞地你一言我一语,似是浓情蜜意,却各怀鬼胎。
昨晚赵翊匆匆逃离凤栖宫的这码事,让葛如意极为不爽,她本以为是甜汤的药力尽失,还处罚了嬷嬷,嬷嬷喊屈不认,她一气之下把剩下的甜汤亲身试之,结果欲火难耐,赶紧派雪莲去泰和殿请皇上,结果没请回皇上还听闻顺子带着昭妃步出泰和殿,这笔帐,葛如意可是放在心上的,今日被邀约过来也是做做样子,倒是想顺便询问一下,昨晚的赵翊到底如何从欲火里解脱出来的?
“皇上昨晚睡得好吗?”
赵翊觉得她话中有话,一笑置之,“朕同皇后一样。”
“臣妾睡得不太好,昨晚梦见和皇上惺惺相惜,一觉醒来,才发现身边躺着的人不是皇上,臣妾吓坏了。”葛如意紧紧攥了攥他的手臂,把惊魂未定之状表演得淋漓尽致。
赵翊假意轻拍她的手予以安抚,“做梦很平常,皇后若经常梦魇,不如从今起就搬到泰和殿来住,有朕照顾你,以后就不怕了。”
葛如意心思一顿,这是唱的哪出戏?昨个还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今日莫名其妙地要与她同枕而眠,心里不打鼓才怪呢?
正欲问个清楚,忽听身边的奴才指着侧旁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的一白衣女子,“娘娘看,有人折了娘娘最喜爱的芙蓉花!”
韩子嫣背对而立,轻盈翩翩的衣裙在微风中拂动飘扬,轻声而笑,手持一朵艳艳灿灿的芙蓉花别在发髻上,许是没有镜子照映是否妥帖,四下寻望,转身过来,顾盼流转便见葛如意面色阴沉,目光恶毒地看着自己。
“子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他们隔着一丛花圃,韩子嫣欠身行礼后,转而不予理会,又弯身去拈一朵芙蓉花,花容相映,堪称人比花娇。其实,她不喜张扬艳丽的芙蓉,清新的茉莉或高雅的山茶都很随心,只是听了赵翊的吩咐,让她去摘葛如意喜欢的芙蓉花。当然葛如意的喜好,陈忠早打听清楚了。
葛如意看她目中无人,呵斥道:“韩子嫣,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在御花园里赏花,还辣手摧花,采折本宫让花匠种下的芙蓉。”
御花园虽然各色花卉,但都是按照主子喜好的花色而种植,高洁的菊花是太上皇的喜好,赵翊爱山茶花,爱上韩子嫣后,也喜欢上了茉莉,每个人心中都有挚爱的一种花,比如太上皇后以身份为贵独爱牡丹。
韩子嫣没功夫与她骂战,直截了当,从髻上拿下那朵芙蓉花砸向她,“还给你!”别看她清瘦,但用了些力道,芙蓉花越过低矮的花圃直击在葛如意的脸上,葛如意未来得及躲开,花瓣散落在她精致装点的妆容上,这等羞辱,她怎么能忍,勃然大怒,脸色铁青,哪里还顾及自己的身份,气冲冲地奔向了韩子嫣。
一看她近乎癫狂地抡起胳膊,韩子嫣毫无惧色扬起下颚,硬生生地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脸颊泛红,旋即灼痛,受了打她就有理由出手了,一声冷哼,不由分说地弯下头朝葛如意的胸口窝顶去,这一顶,可算是什么仇都报了,葛如意轰然直直倒地,咿咿呀呀地喊着痛,五官扭曲,似乎快要断气一般。
韩子嫣不罢休,骑在她身上,不管她身边奴才的惊恐和拖拽,左一下右一下对着她花容失色的脸霹雳啪啦地挥动着巴掌,只听着她捂脸哀叫,嚣张气势荡然无存。
赵翊立于原地,一脸惊色,这……这……怎么会这样?韩子嫣你太离谱了,朕让你假意不小心撞倒她,又不是让你和她打架,就算有朕为你做主,你也不能天不怕地不怕呀!
雪莲看自家主子被打,只能奋力拉拽韩子嫣,不敢挥动手臂,顾及皇上在场,毕竟自己是奴婢怎敢打皇上心尖的人。
“好了好了,别闹了。”赵翊怕奴才上前拖拽伤了韩子嫣,便拨开雪莲和几个宫女,亲自从后面把韩子嫣抱起来,趁混乱贴近她耳边,低声一句,“你报仇痛快了。”
韩子嫣斜睨瞪他,没错!她就是报仇,不是葛如意在汤里下药,自己怎么会被侮辱,始作俑者就是葛如意这个贱人。
被搀扶起的葛如意算是彻底没了人样,发髻凌乱不堪,几缕发丝垂直散落,左右脸颊五道清晰的红印,褶皱的衣裳零零落落附着泥土,脏兮兮得极为显眼,与迈入御花园之前的那个风姿卓远,傲娇一切的人相比,眼前的她简直不能直视。
“娘娘,伤着哪儿了吗?”雪莲拿着帕子颤抖地给葛如意擦擦这,擦擦那儿。
葛如意倒是坚强,哭都没哭,使劲绷着脸,等雪莲把她的衣裳清理干净,整理好她的发髻,她这才怒目圆睁,直指韩子嫣,“皇上,她胆大妄为,行径恶劣,臣妾要赐死她!”
韩子嫣一声讥诮,转而对赵翊振振有词,“请皇上为子嫣做主,是皇后先动手掌掴子嫣,子嫣不得已才还了手。”
“韩子嫣你睁眼说瞎话,不是你先拿花丢本宫,本宫会掌掴你,本宫是当今皇后,你敢出手打本宫,今日不把你定罪,本宫誓不为人。”葛如意一招呼,“来人,把她给本宫抓起来。”
赵翊没有护着韩子嫣,走过去轻抚葛如意红痕明显的脸颊,郑重其事道:“皇后消消气,朕会替你出气惩治她,倒是皇后摔了一下,不知伤到哪儿没?”
一番柔声细语的贴心问候,葛如意心中一动,脸上委屈浮现,嘟囔着嘴,“皇上真的会为臣妾处罚她?”
“自然,她没有规矩,对皇后大打出手,这等忤逆之罪,朕怎么能轻饶她。”赵翊揉了揉她的脸颊,眸中透着无限柔情,嗓音却极为冷厉,“韩子嫣,你还不给皇后道歉。”
“只是道歉?”
“当然不是,朕先让她给皇后道歉,然后再将她逐出宫,以后皇后在宫中就看不见此人,这样皇后满意吗?”
葛如意吃惊,“皇上真的要将她逐出皇宫?”
“朕是一国之君,怎会诓骗皇后。”赵翊凝神望向站在旁侧的韩子嫣,对葛如意温和的语气在她这儿却极度冷涩,“你马上给朕滚出皇宫,朕再也不想看见你。”
葛如意看他无半点虚假,不由扬起嘴角,得意起来,“皇上,逐她出宫之前,本宫要毁了她的容颜,免得其他男人受她魅惑。”
话音未落,韩子嫣接过话,“皇后要敢毁了我的容颜,就别想我安安生生地离开皇宫。”她一面狠厉恐吓,一面从袖中拿出未出鞘的匕首横在面前。
赵翊装出害怕的样子,赶紧将葛如意推着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搂过她的一侧肩膀,正色道:“韩子嫣你还不把武器放下。”
“皇上逐我出宫,我没异议,反正皇上也嫌弃我,但皇后要毁我容颜,我不得不如此。”
葛如意怕她像刚才那样疯了似的,一不小心划伤自己就糟了,遂忍气吞声,“本宫大度,不与你计较,反正你也要被逐出宫,皇上,你答应臣妾了可不要反悔啊。”后两句一边发嗲说着,一边小鸟依人似的倒在赵翊的怀里。
赵翊露齿一笑,“放心吧!朕这就赶她出宫。”
韩子嫣看他装模做样假情假意的样子,感到无比的恶心,不愿多说什么,撇下他们转身走了。
“皇上,她还没给臣妾道歉呢,韩子嫣,你给本宫站住……”葛如意扯着喉咙叫嚷那个倨傲不羁渐行渐远的身影。
赵翊望着那消失在视线里的她,心中一片惘然,竟然有种想去追她回来的冲动,可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在葛如意的亲亲昵昵中转瞬即逝,他明白现在的任务是废后,打击葛丞相的势力。
赵翊半搂半扶着葛如意回了泰和殿,并吩咐顺子去太医院请来事先安排好的秦太医。
“皇上,臣妾浑身都痛,你看手背都划了一道口子呢。”葛如意靠在龙榻边沿,伸出手递到坐在榻边的赵翊眼前,赵翊温婉一笑,轻轻抚着那道没有渗血的深红印痕,“一会儿太医来了,给你瞧一瞧,其他地方还有伤吗?”
葛如意点点头,撅起嘴赧然道:“皇上为何对臣妾这般好?难道是因为韩子嫣遭辱,皇上嫌弃她了?”韩子嫣遭遇的事,她是从自家爹爹那儿听来的。
赵翊沉下脸,“朕对你好是因为你为中宫皇后,葛丞相为朝廷顶梁柱,和韩子嫣没关,逐她出宫,一是她对你不敬,二是她没有尽心尽力伺候朕,还经常威胁朕。”
话落,顺子领着秦太医而来。
“快,给皇后看看。”赵翊急切地吩咐道。
秦太医躬身,先行搭脉,面色慢慢变得深沉,后又转为明朗,“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身子无大碍,只是气郁肝火,对胎儿有些影响。”
“你说什么?”葛如意大惊道,“你说本宫有了身孕?”
“是的,皇后娘娘,难道娘娘不知自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赵翊闻言喜色,“如意,你真的有了身孕?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葛如意摇首,难以置信,“不可能,前日管太医来给本宫诊脉,都没说本宫有孕了。”
秦太医一声叹息,“恐怕是管太医医术有限,毕竟他年纪轻轻,怎能诊出娘娘一个月的喜脉。”
葛如意懵然,管太医是爹爹的门生,自打进宫,自己的身子一直交由管太医料理,就算管太医年纪轻,但也不能把不出喜脉啊!难道是爹爹不想自己为赵氏皇族延续血脉,故意不让管太医告之,就是为了篡谋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