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你敢说不要,你拍了朕一脸的沫渍,不乖乖认罪,还理直气壮!”
韩子嫣把帕子一丢,“皇上让我伺候沐浴,我也伺候完了,皇上还是早点歇了吧!总泡在水里对龙体不好。”
赵翊真的怒了,霍地从水里站起来,不过,对韩子嫣无碍,她遮着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像,连男子的私密部位也不过是一团黑漆麻乌。
赵翊见她毫无反应地立在原地,自己忽然从温水里冒出来,感到有一丝凉,又赶忙坐回桶里,清清嗓子道:“朕还没沐浴完呢,这水凉了,你去打桶热水过来。”
韩子嫣快忍无可忍了,但为了明天能出宫,不得不忍一时,遂她走出去,摘下面纱透了口气,打开正殿的门让顺子去拿热水过来。
木桶内重新注入热水后,赵翊感觉温暖了许多,倒是韩子嫣像个榆木疙瘩一样杵在那儿,对他不闻不问。
“你快点过来给朕沐浴,沐浴完,你就可以回去了。”被戏弄的仇,他怎么也要报回来的。
韩子嫣检查了一下面纱是否紧实,弄好后,又拿起帕子继续给他擦身,这次她胆子没那么小,把他的上半身一丝不苟地擦了一遍,感觉已经没什么可擦的了,她小声问:“擦好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赵翊好像等的就是这个节骨眼,“下面还没擦呢?”
韩子嫣讪讪地顿了一下,羞涩道:“我去叫顺子来伺候皇上!”正欲起身,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听他恶狠狠道:“朕让你擦,擦完你自然可以回去。”
韩子嫣咬唇,一动不动,真的快要气死了,可他偏偏不肯放过自己,非要刁难,“你不擦也可以,留下侍寝,朕想要你了。”
“皇上非要为难我不可吗?”韩子嫣不知他为什么总是这般不可理喻,难道除了侍寝,他对自己就没有别的情愫吗?刚才不是说夜夜思念,难道就是思念和自己做那种事?
“你夜晚进宫,勾起朕的兴趣,反倒说朕为难你,是你先和朕玩欲擒故纵的手段,就不要怪朕,朕可没有耐心,一个是擦身,一个是侍寝,你选吧!”
韩子嫣真想扇他一个大耳光,这不是无理搅三分吗?自己好心好意把晋国人质送来给他,他倒是得了便宜还想占更大的便宜,什么封为贵妃,什么看着自己就心满意足了,到头来还不是为了泄欲!
“皇上今日没有误食东西,我没有义务帮助皇上,皇上若想找人侍寝,那么多嫔妃都等着呢,皇上要谁来,我替皇上去传话。”
“朕就要你,非你不可!”赵翊厉声道,脸上是不容回绝地冷涩。
“我容貌已毁,这辈子都不会侍寝,请皇上另觅他人。”韩子嫣很是介怀,从被毁了容颜那刻起,这档子事就和自己划清了界线,这辈子她都不会为谁宽衣解带。
赵翊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上次和元妃一起看了那道伤疤,现在依旧能回忆起那疤痕的样子,心里似乎也筑起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防线,一直以来都没碰过她,今日却……难道自己真的能不看那张脸,就只是要她的身子吗?
韩子嫣看他迟疑,心里竟有一点酸涩,说不清从哪儿冒出来的,咬了咬唇,心平气和道:“我面容丑陋,怕吓到皇上,皇上还是尽快沐浴,免得水变凉了,我先行退下,让顺子来伺候皇上。”
她迈开步子,心缓缓沉到无底深渊,原来以这个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搪塞过去,自己真的有够愚笨,竟没在第一时间想到。
她不由得讥笑自己,手指滑过珠帘时,眼角居然涩得往外冒泪,到了这般境地,自己还在乎什么呢?在乎他不能接受自己被毁的容颜?还是在乎他听到自己容颜已毁的现实就断了让自己侍寝的念头?到底自己在在乎什么呢?
屋内寂静一片,赵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摇摇晃晃的珠帘外,竟没有半点勇气喊住她,他不明白自己对她产生的心动一下子跑去了哪儿?
顺子见韩子嫣从正殿出来,一时竟没缓过神,说来这都伺候皇上沐浴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就是不言而喻地那点事嘛!怎么人又出来了呢?
“我回去了,公公进去伺候吧!”韩子嫣有气无力地说完,心神恍惚地朝偏殿去了。
顺子速速进了正殿,见赵翊自己穿上了内衬衣裤,忙上前撩开帷幔,问道:“皇上还需要人侍寝吗?”
“不用了,朕累了!”赵翊躺上榻,顺子给他盖上被子,放下帷帐,点上凝神安心的香粉,剪灭两盏烛火,退了出去。
过了亥时,月色隐于云层中,浓黑的夜色如稠得化不开的墨。
在外殿休憩的顺子正睡得香甜,忽被内室一阵如狮吼的喊叫声惊醒,他顾不上带冠帽,急色匆匆地跑进去,见赵翊捂着头,脸色涨红,五官扭曲,嘶吼着:“叫,叫,秦郎中!”
顺子早习以为常,没有被吓到,忙不迭地往外跑。
睡在偏殿的韩子嫣也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比一声高亢刺耳的吼叫,她坐起来,草草穿了件衣服推开门,看到正殿外守夜的奴才在门口踟蹰不敢进去。
她觉得奇怪,走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话音未落,里面又是一声低沉的吼叫。
“皇上又害头疼病了。”一个小太监看她一眼,怕怕得说着,嘴唇不住地哆嗦,“每隔几日就会这样。”
韩子嫣心中一滞,原来他的头疼症未好,但已过了一个月,看来小蝶说他会头疼欲裂而死是假的。
“你们在外好好守着,我进去看看。”她忘了带面纱,竟也没在意小太监的害怕有几分是看到了她的脸。
她走进去,离得越近,听到他的疼痛叫喊越是揪心,其实他变成这般,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他若不拉着自己,或许也不会掉下山崖。
“皇上……”她看到榻上缩成一团的赵翊,轻声唤了唤。
赵翊痛楚难忍,掀眸旁睐一眼,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灰白浅薄的双唇微微颤抖,“子嫣,帮帮朕!帮帮朕!”他疼得无所适从,连她暴露在外的容颜都没在意,紧紧攥着她的手臂向她求助。
韩子嫣抿嘴蹙眉,看他疼得满头大汗,俊逸的五官扭结成一团,唇齿都在抖颤,身子蜷缩得像个小孩,自己的心像被猛地割了一刀,疼极了,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竟说不出来,只好握上他的手,才发觉他的手冰凉刺骨,她不知所措,四处张望,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翊,等着,我就去叫太医,你忍一忍!”她急着要去请太医,却被他死攥着,无法脱身。
“别走!别走……”
她咬着唇,似乎都沁出了血,忍住被他紧攥的五指嵌入肉里的痛,应着他的请求,“我不走,我不走。”跟着便听他一声痛不欲生的嘶吼,随后倒在榻上不省人事。
韩子嫣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双手颤抖地摸上他的心口窝,感觉到微弱的心跳,才松了口气,泪水不由涌上来,哗哗而下,原来自己会这么害怕他死了,傻得还去摸他的心跳。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摆正他的姿势,看他不用捱头疼之苦昏睡过去,心里的那份担忧也少了几分,拿起帕子帮他擦掉额上的汗水,视线里他安静恬淡的睡容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好久没有这么平静地端详他,自己竟忍不住地抚上他的面颊。
“赵翊,你若还像从前那般待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不会再惹你伤心,如果……如果能回到以往,我想为你生孩子,再也不会和你分开,可惜……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不能生孩子了,你也不爱我了,我错过了你的爱,你也错过了我的爱,我们都错过了彼此,但我想你好好活着,我不想你有事,真的不想你有事。”
她默默念着,泪水断了线的往下淌。
片刻,顺子带着秦郎中进来,看见她,有些意外也有些震惊。
“秦郎中,这位是贤雅郡主。”顺子一面道,一面看向已经睡下的赵翊。
“老朽见过郡主,郡主脸上的伤?”
韩子嫣霍地遮住脸,讪讪道:“不好意思,我忘记带面纱,先告辞了。”
“等一下,郡主。”秦郎中对她有印象,在倚红楼给她瞧过头上的伤。
“不知秦郎中有何事?”韩子嫣那时在昏迷,并知道此人是个神医。
“郡主面色白里透黄,身子寒性颇重,才致面上的伤无法全然愈合落下疤痕,若郡主相信老朽的医术,明日可到暖香阁来,老朽可为郡主医治。”
“秦郎中你还是先看看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顺子唤了几声赵翊,见赵翊不醒,吓得也顾及不上别的,拉着秦郎中就哭丧道。
韩子嫣没在意他的话,倒是看顺子很信赖这个山野郎中,欲走,又想听听赵翊的病情,便停了脚步,站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