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性带有寒气的气息赫然将韩子嫣团团包围,她猛地抬起头,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深入寒潭的黑瞳,下意识地咬住下唇,战战兢兢地缩着双肩,十指紧紧捏在一起。
“你别怕!”赵翊的指腹按揉在她没有带面纱裸露在外的伤疤上,低吟道,“朕看你脸上的伤比之前好多了,虽然还有印痕,但浅了很多,不过,这点瑕疵当真是毁了你倾世的容颜,你一定恨透了皇后,是吗?”
说不恨是假的,韩子嫣从未针对过葛如意,却不想她这般狠毒,竟用护甲硬生生地划了自己的脸,只是没有报仇的机会,若有,自己定然不会放过她。
赵翊看她眸子深处涌出来的恨意,沉声道:“朕知你恨她,所以朕会为你报仇,只要你帮朕,朕会让她得到应有的惩处!”
韩子嫣当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也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身为帝王的无能为力,她犹疑了片刻,便听他又道:“朕刚刚召见陈忠,陈忠告诉朕,皇后和一个叫管永的太医私通,朕本想布个局将他们抓个现行,但葛如意怀有身孕,怎会不顾忌孩子与管永****,此法不行,再者她是朕的皇后,此事传出去,朕的颜面何存,所以朕想以别的法子办她。”
韩子嫣依旧沉默,等着赵翊把后面的话说完,自己在做回应。
“你知道朕之前用计让她以为自己身怀六甲,本来这个计划到后续阶段,秦太医会站出来揭发她假意怀孕犯下欺君之罪!可惜,她身边有个太医管永,朕的计谋落空,她还将计就计与管永私通,怀下孽种,朕当真没想她会如此胆大,背叛朕就罢了,还想混乱皇室血统,朕一定要将她给废了!”
韩子嫣倒是没想过赵翊会知道这一切,还把这些都说给自己听,其实,真正的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彼此除了坦诚相待,还会互相帮扶,如此看来,他并不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自己却事事对他隐瞒,莫名地,她有了一份潜在的愧疚,自然而然就站在他的角度上,为他想了个法子。
“皇上莫急,等她诞下孩儿,来个滴血认亲,自然可将她定罪。”
赵翊如鹰犀利的眸子一眯,“朕就没打算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可……可她不生下孩子,皇上如何定她的罪?”
赵翊忽然握起她的手,温柔地揉了揉,眸中的犀利之光早已敛去,变成甜蜜如糖黏腻棉柔的神采,从喉咙处发出的音色竟也天籁般地悠扬如歌,“子嫣,朕对你是心狠了些,但说到底,你是朕结发妻子,朕是你夫君,你我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你会帮朕的对吗?”
韩子嫣心中一滞,虽说对他惯用的手段已习以为常,但他所说的情真意切无不牵动着她的心弦,若他没有当自己是一条心的人,怎会说这些肺腑之言呢!
“臣妾当然会帮皇上,就算皇上让臣妾亲手杀了皇后,臣妾也不会推脱!”
“朕怎么会蠢得让你以身犯险呢,你动手,势必连累韩氏九族,何况她是葛靖的千金,她有任何闪失,朕也无法向葛靖交代,不过,杀人于无形,就要利用最为厉害的武器,朕向母后讨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只要你肯,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韩子嫣抿唇不语,愣怔地望着他透着希翼光芒的眸子,轻颤道:“皇上请讲!”
赵翊凑到她的耳畔,清浅温和的气息与他所言的之事形成热寒交替的对流,韩子嫣一面入神的听,一面长大了嘴,心脏似乎漏跳了好几拍。
言罢,他在她的耳际轻轻啄了一下,无色无味道:“你觉得如何?母后在深宫多年,所想的法子绝对让她无法翻身。”
韩子嫣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为了废除皇后,皇上怎么能牺牲自己的骨肉呢?元妃若然知道定不会原谅皇上,皇上,用别的法子吧!”
“除了蓄意谋害皇嗣的罪过能将她从后位上拉下来,你觉得还有比这更好的一石二鸟的法子吗?”
韩子嫣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伤口忽就疼得厉害,她蹙起眉黛,疾言厉色道:“就算皇上想将她拉下后位,以此罪幽禁冷宫,但以伤元妃的骨肉为前提,这本就是一种罪过,臣妾帮皇上指证皇后并无不妥,可要皇上和元妃的骨肉作为代价,皇上就不心痛吗?”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若等那贱妇诞下孩子,朕的颜面何存,赵氏祖宗的颜面都被朕丢尽了,朕绝不会让她光明正大的生下孩子。”赵翊的语气猛地硬冷几分,对他而言,皇室的尊严高过一切,可他哪里知道,自己本就不是太上皇后的亲骨肉,继承的帝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韩子嫣真没想到平日里看到他对元妃的无微不至到头来竟是这般的如梦如幻,在他的眼里,皇室的尊严居然比不上自己的亲生骨血,这泯灭人性的法子,恐怕只有太上皇后能想出来,其他人怎么有这般毒蝎的心思,难怪太上皇后可以稳坐后宫这么久,这既可扳倒葛如意,又可打压一下迷惑了赵翊的元妃,太上皇后果然计议长远!
“臣妾无法认可太上皇后的计策,不想皇上伤害自己的骨肉,臣妾觉得以管永的性命威逼皇后,让皇后心甘情愿地退位,是上上策。”
“思想简单,你以为葛如意会为一个男人放弃手中的权利,她心中的野心和他父亲一样,当初不是她向母后通风报信,父皇也不会急着将帝位传给朕,然,帝位虽已在朕手里,但有葛靖左右朝堂,朕就是个傀儡,在晋国发难赵国时,葛靖不帮朕,竟还落井下石,朝堂大臣没有一个真心为朕作为的人,朕很多时候孤掌难鸣,你懂吗?”
赵翊的心里话只和太上皇后提及过几次,对别人,他从来不说,这还是第一次对韩子嫣抱怨在朝堂上受到的气,连他自己或许都没在意到,居然不知不觉就对她掏心掏肺了。
韩子嫣亦是理解他登上帝位的不容易,里外都是葛靖的爪牙,朝野是,后宫亦是由葛如意掌控,自打太上皇后交出金印和宝册,葛如意可算是真正的威风凛凛,大权在握,皇宫上下没有不忌惮她的,有的妃嫔为巴结她可没少往凤栖宫送东西,这送到她心坎上的话,她就会和葛靖说一下提拔提拔那个妃嫔的亲戚家属,朝中越来越多的人成了葛家的走狗。
韩子嫣纵然明白他对葛如意的愤慨,却也不能罔顾一条还未出世的小生命,帮他扳倒葛如意啊!
赵翊见她不做声,冷下脸,“你要不要帮朕?”
“臣妾不要,臣妾没了孩子,不想别人和臣妾一样痛失骨肉,皇上还是另想他法吧!”韩子嫣毫无犹豫地拒绝,让赵翊顿然陷入一片森然的死寂中,他眸底翻涌起的惊涛骇浪,不断地向韩子嫣袭击而来,韩子嫣垂下眼帘,亦能感觉到他几近临界的怒意,不断在四周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寒流。
韩子嫣实在忍不住他咄咄逼人的气息,轻启朱唇,“皇上,请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先去和太上皇后商量一下,或许还有个别的好法子。”
从始至终,她没有问赵翊为何会选自己来对付葛如意,或许在这偌大的皇宫,没有谁和葛如意有直接的仇怨,唯独自己。
“好!朕给你时间,希望你别让朕失望!”赵翊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疲累,眼眸一垂,身子向后躺去,六尺宽十尺长的龙榻果然很大,竖着躺也可容得下他强壮宽阔的身子,他脑袋枕着双手,双脚搁在榻边,摆出一个极为放松的姿势。
而韩子嫣就在一角,与他有些距离,呆呆地望着他闭目小憩的样子,时间久了一点,便也没那么不自在了,紧绷的情绪一放松,困意自然就来了,她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真想躺下来睡一会儿,可他就在脚下躺着,还压着锦被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