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琴放到一边,极其慵懒般的将长腿一伸,“你好好留着便是。”
举手投足间,那般尊贵至极的气势让人很是陌生,我暗忖,眼前这人与前段时间和我一起玩闹的杨世遗便不像同一个人,我收起玉佩,轻笑,“自然。”
又过了一会,喝够了三杯茶,眼看天色不早,我起身告辞,他却抬眸,“就走?秦小弟,不如留宿,我们秉烛夜谈。”
说‘秉烛夜谈’四字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眼里促狭的笑意,不禁眼皮一跳,使劲的摇头,“还是不了,再晚回去,我那四个丫头都要难安了。”
他一挑眉,不置可否,“半月后上陵,洛阳,成都等地要聚在洛河一带选北地第一花魁,秦小弟可有兴趣陪大哥去看一番热闹?”
其实我想去,可是不想和他一起去,奈何他的眼神一过来,我便拒绝不了,默默的点了头。
他要放吴玖肯定是早就决定好的,却让我做了顺水人情,等在门外的梁三和吴罗看见我出来,脸上皆是怯怯又着急的模样,我往前走,诚心想让他们难受,便淡淡的开了口,“杨家兄长说了,他会考虑。你们先回去吧。”
梁三脸上表情很是不舒展,“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我奇异的看了他一眼,“当时天色太黑,没有看清。”
一旁的吴罗,许是等得累了,一直蔫蔫的,听到我的话,喃喃道,“肯考虑就好,总之秦漾,今日之事,我们吴家嫡系会记住你的。”
难道还指望你们报恩不成?我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你这样没脑子的都懂得来找我,你家七女吴瑶呢?”
她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问吴瑶,连我说她没脑子也不在意了,迟疑的答道,“自出事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也不知道自己在鼓捣些什么……她不会是想不开吧。”
她说着便急了起来,提步就要往回走,我轻声开口,“她不会。”
吴罗停下脚步回头狐疑的看我,我没再看她,大步的离去。很确定,吴瑶绝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此刻说不定已经想出了什么办法来救吴家嫡系一族。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才慢悠悠的到了清风阁。
想要去翻一翻梁家和吴家的关系,便直接去了书房,刚一进去便发现书桌上多了几份文件,起初以为是报告秦思归的所作所为,打开来看,却发现是房契,一共四份,东南西北各一处,定是红袖离开前便将这事交代了下去的。
初时看到房契很是惊喜,再一会,却沉静了下来,这个,算起来还是鬼园的财产,盯着桌子上被我平放的四张纸,不禁暗自琢磨,要不要存点私房钱?这般想着,我便又开始翻看鬼园在北国的产业分布。却发现鬼园真是各方面都有涉及,明里杂乱无章,暗里却是条理分明。
如此研究直到深夜才草草的洗了漱,上了榻疲惫的睡了过去。
凌晨时分惊雷响动,我被吵醒,闷闷的翻了个身,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小漾小漾,你可找到你哥哥了?”这个声音温软带着哭泣,是娘亲。
“小漾,你不告而别,学医不精,还敢到处害人!”这个声音严厉,是百草子师父!
一下惊醒,多长时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了!
秦佑秦佑!我从隐逸村出来就是寻他的,秦佑秦佑!怎么忽然想到这个名字,心里会这么难受!
捂着胸口深深地喘了几口气,一时冲动便想要暗卫去找他,平静下来却是一惊,幸好没有头脑发热,若是此事被漠北那边知道,再追根究底的细查,恐怕我还没有见到他便先见阎王去了。
只是心里难免压了一块大石头,再躺下去怎么都睡不着了,只好睁眼等着天大亮。
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直到梁三送来拜帖,我才知晓原来吴玖已经被放了出来,除了雨珠姑娘不知了去向,此事还算圆满。
吴家大家长全部被判刑,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吴玖纵是被赦,嫡子身份也已成了过去式,听说他整个人都变得沉闷,便如同一潭死水,一颗大石头抛进去都不见得有半丝波动。
吴家旁支鸠占鹊巢,将以吴玖为首的嫡系一族从主宅里给赶了出来,若不是有昔日里的好友,如梁三一般的人帮衬着,估计现在吴玖还有他的两个妹妹都要去住大街了。想到那日吴瑶曾眼眸明亮的对我说‘心悦君兮’,此后却是再不出现,恐怕她也晓得我俩再无可能了!虽然,我俩本来就无可能。
终是不忍,派人悄悄的去了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放了些钱财,只希望能帮便帮一些吧。
处理掉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后,刚站起来伸展一下胳膊,就看到离儿拽着楚扇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远远的便大声嚷嚷道,“公子公子,快看看这是什么!”
我抬眸望去,却见她的手里拽着一本小册子,而一旁的楚扇却是偏过头不忍目睹的模样,满脸的写着‘我不认识她’‘我是路人’之类的字眼。
顿觉好笑,随口便问道,“那是什么?”
离儿的眼眸发亮,手挥了又挥,“此册子乃离儿独家发售,紫陌坊独家发行,不日便要在市面上广为流传的《上陵女子选婿宝典》!”
我顿时了解了楚扇刚刚的表情为何,这名字取得也太直白了一些,嘴角一抽,很不给面子的开口,“还是收手吧,上陵城女子皆矜持庄重的很。”
先前还奇怪她这几日都跑到了哪里,原来是去乱写了这么一本劳什子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