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分明就是王郎,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神色疲倦了一些。
药材味充斥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眼看着他就要上前,我便迅速的往后退,狠狠的晃了晃脑袋,夺门而出。
琅琊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杀手,没有人敢胡乱的冒用他的名字,里面的那个人说他是琅琊。可是,王郎却是全天下的乐主,是绝世风华的公子,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
胸口闷闷的痛,我缩在宫墙的一个拐角处深深的喘气,有东西生生的从我的身体里抽离的感觉,真的太过于不好。
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我,我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哀求。
良久,我抚了抚脸上的伤痕,低低的开口,“是不是我变丑了,你就想装作不认识我了?”
眼前的人蹲下了身子,直视我的眼睛,“你是医者,你该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瞬时,我的身子便僵住,他看着我,继续开口,“你的记忆会慢慢的消退,你会慢慢的将我忘掉……”他的话音未落,我便急急的出了声打断他,“不可能!”
是不想承认,也是不愿承认。
草原上被狼群围攻的记忆,被时间消磨的只剩下片段,唯有那低低的狼嚎声,还有那若有似无的笛音始终清晰。还有,记得最清楚的,那最后一刻,‘失魂引’发作后排山倒海般的疼痛。
眼神有些呆滞,王郎解下自己的衣裳披在我的身上,再接着便将我扶起,分明听到他在我耳边说,“阿漾……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他牵着我往回走,头也不回的开口,“你以后见到我,只会记得我叫做琅琊,阿漾,你要记得,我是琅琊。”
我忽而觉得这个世间上的所有人都变得陌生,小喜在我的耳边不断的重复,“娘娘啊,您是无奇太子的妇人。”“娘娘啊……您都不知道,您为了太子殿下在草原上那么威风的说,‘先天下之忧而忧’!”
慢慢的,我便开始相信,我真的是那么的爱着杨世遗,我与他同去洛水,他救我于南国皇宫,只是记忆里真的是缺了一角。
小喜整日里陪在我的身边,我却突然的不敢相信起她。
只悄悄的半夜里起身,寻来纸砚笔墨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下我越来越模糊的记忆,墙头上我与他初见,还有那支长笛……
骤雨初歇,我从睡梦中醒来,睁眼,杨世遗就躺在我的身边,呼吸绵长,眼睛紧闭似乎睡得很沉。我翻了个身,他的胳膊便从我的身后搭在了我的腰间。
犹带着倦意的声音轻飘飘的的也传了过来,“阿漾,我将他们合葬在麒麟山。”
我没说话,他往前靠了靠,又开口,“葬在麒麟山顶,听闻那位公主无事的时候便喜欢呆在那里,如今,他们也算得偿所愿。”
我抿了抿唇,翻身下床。
杨世遗从不是个能让自己吃亏的人,吴家的人敢打杨家天下的主意,他便提前将之一窝端了,如今朝中大臣逼着他娶了前朝公主,他便来了个更狠的,逼着那公主当着天下人的面殉情自杀。
如今他自己倒成了个可怜的,毕竟新婚太子妃当着整个皇城人的面亲口承认早就心属他人。明明死掉的人是那两个,到头来,他毫发未伤却成了受害者。从这以后,最起码那些逼他娶亲的大臣们总归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短时期内绝不会再逼着他娶亲了。
温润如玉,从来都是他的伪装。
我对他产生了惧怕,顺带着也对着自己产生了怀疑,终是受不住,趁着他上朝独自跑出了城外,只想走的远远的,不愿意再见到这些让我心情浮躁的人。
直到天黑看不清路,我还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身后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我没动,马上之人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却忽然的一把将我揽起揽到了马上。
有一瞬间我想尖叫,可终是生生的憋了回去,头朝下被搭在马上,马匹将我颠地头晕目眩,不知行了多长时间,马上之人终于“吁”的一声,勒住了缰绳。
我的胃心里被颠地抽了筋,一缩一缩的想吐。马上之人却是直接提起我的后衣领将我往地上一扔。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我迅速的抬头,眼前的人却让我怔了一怔。
是君轩清,他身上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衣,头上也别着同色系的簪子。一切看起来都正常不过,只除了他脸上的表情冷硬的厉害,此刻见我瞅他,他便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开口,“不要想着逃,因为我会将你再抓回来。”
我揉了揉膝盖,没有应声。
他看了我一眼,便也下马,一边将马匹系到一旁的树上,一边继续警告我,“无奇的人已经被我甩开,你也不用妄想他会来救你。”
我从地上爬起来,仔细打量周边的环境,听完他的话,随口便问道,“你会杀了我吗?”
他没说话,手一伸扣在我头上一顶黑色的幕离,接着又提起了我的衣领,我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只不满的嘟囔了两声。他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生厌的,是以,我折腾的累了便不再开口。
荒郊野岭,此处距离上陵城估计有上百里,往前行了一个路口就看见有一家酒肆的酒旗迎风招展。他放开钳制着我的手,只冷冷瞟着我警告,“你该知道怎么做。”
我隔着幕离,漫不经心的点头。
酒肆里的人不算多,只零零拉拉的坐着几桌客人在喝酒。见到有陌生人进来了,也只是看一眼便又各自回去喝自己的了。君轩清显然已经在这里打点好了一切,没有见掌柜的,直接的拽着我上了二楼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