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复杂,只咬着牙狠狠的又敲了我的脑袋,再接着不发一言,弯腰伸手就打横抱起了我。
我犹自不甘心,手脚乱踢,眼睛瞪圆了嘶吼,“不是想作弄我吗?那好啊,让你们一步到位,直接冻死我得了!”
这般喊话,我与淇睿都知,不过是胡乱的发发脾气罢了,驿站的人定是听了什么风声才会如此的对我。甘罗让我不加遮掩的出现的人群当中,心中所做的盘算怕是比我能预料到的还要大。
大吵大闹一番,只差将我新得的狐裘扔到了院子里,才再没有人敢动手脚。
通信发达,不出几日,漠北军团女首领出现在成都的消息便天下皆知。同时而来的,还有各国各路的刺杀暗杀,就连小喜也从刚一开始看到毒虫时的惊慌失措变成了最后的面不改色。
经常半夜里便被吵醒,索性小喜便直接搬到我的房间,身子疲累的很,脑子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小喜眯缝着眼,昏暗的灯光之下,睡眼朦胧的望向我,“小姐……那些人为何非得夜半才来?如此让人不能安睡……”
我翻了个身,闭了闭眼,漫不经心的回应,“你可见过光天化日之下来暗杀的?咱们白日里遇见的那个,那叫明着来杀。二者总有些区别的……”
她嘟囔了两声,用被子将自己卷的紧了才又开口,“那便不能体谅一番我们……?非得子时过后才来,小喜最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满脑子的毒虫毒药暗器飞镖……”
我揉了揉眉心,干干的扯了扯嘴角,“不若,你去与他们商量一番,子时前来?”
她没了言语,我偏过头,便发现她已经呼吸沉稳睡着了。这几日里,明里暗里都有淇睿和甘罗的人护着我,杀手们虽不易得手,但若是保护着我的那些人一个失误,我与小喜就真的会命丧黄泉了。
每日里,甘罗的马车都会准时来接我出去,或是赏梅花,或是小酌,有时一两个时辰,有时候一呆便是一天,我便也陪着他演这出戏。
终于,临近除夕夜,我与他在漫天雪中煮酒赏梅,他一口气喝完杯中的清酒,轻笑着望向我开了口,“秦姑娘,当真沉得住气。”
我弯了弯嘴角,望着渐渐冒了热气的酒壶,浅笑,“不及丞相三分之一。”
他脸上的神情便是一愣,须臾却又是讳莫如深的开了口,“世人皆说,太子身边原有一秦姓妇人,大草原之上,凭一己之力配解药救出千千万万条性命,至今雾兴镇还有人供奉着其长生牌位。世人皆说,此妇人精通医理,一心为无奇太子的家国天下,大义慷慨乃天下妇人之典范,只是最后却原来不过是做戏一场,其身份是漠北军团派与北国的细作,潜伏在无奇太子身边,等待时机,关键时刻给其致命一击!”
我倒酒的手便有些抖,甘罗的眼神从我的手腕上一扫而过,嘴角一弯,目光浅浅的望向我,“世人皆说,玉灵关一战,秦氏派身边信任之人窃取了无奇太子案头上的情报,最终致使北国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隐忍而阴狠,其真实身份乃漠北军团中的女首领!”
话说到这里,他一顿,见我抬眸看他,他才是轻笑一声,“天下有义之人,莫管相识不相识,对于漠北王妃秦氏阿漾,人人得而诛之,秦姑娘,不知甘罗所言,正确与否?”
我缓而慢的将壶中的酒倒出,少顷,眼眸收敛,轻声冷笑,“世人皆说?好一个世人皆说,不知丞相大人可曾听过这样一个‘世人皆说’,夏国政变,丞相甘罗闭门不出,一朝天子一朝臣,岂料,新帝登基,甘罗出府却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叛国之贼,小小细作传言,当真不敢和大人比!”
针锋相对!
甘罗身上的气息瞬间便如这寒冬,冷了几分,我举起酒杯浅酌,热辣的酒顺着食道流进胃里,灼烫,让人头脑发晕。
我将酒杯放下,抬眸望他,甘罗表面上虽一直温和尔雅,但毕竟年少成名,权倾天下,骨子里自有一股子桀骜不驯,从未有人和他呛声,此番我说完这些话,他看向我的眼神都有了些微的变化。须臾,嘴角一弯,低笑着开了口,“叛国之贼?”
声音寒凉,有雪花簌簌下落,一片白色中,他抬头看我,双眸对视之际听的他的声音,“秦漾,你说……我是叛国之贼?”
远处有琴声飘来,我扬起了下巴,冲着他微笑,“是,叛国之贼!所以,丞相,天下人的眼里,你与我不过是同一类人!”
充其量,眼前的人不过一少年,身材高瘦,眉清目秀,唇红而齿白,看着人时眼中有着捉摸不透的深思,因为少年得志身居高位,身上总带着若有似无的贵族之气,他高高竖起的发髻上此刻沾满了白色,我眨眼将睫毛上雪花弄掉,再睁开的时候便被忽然在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秦氏阿漾,你胆子真大!”声音一如寒冰,他的梅花气息混着白气扑在我的脸上。
我的身子便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又退,他猛地靠前,我被惊到,砰地一声便碰到了后面的梅花树上,后背一阵疼痛,未来得及反应,满树的积雪瞬时落下,紧接着满树的梅花也被风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