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走出阁楼的时候,弘隽也已经脱下银质铠甲,长身玉立的站在院中掉光了叶子的老榆树下。
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全都拢在一个白玉发冠中。一袭袍子雪白,腰上系着龙纹缎带。他一直画中走出来的舒雅君子,风华绝世,巨美如谪仙。唐晓一直都知道。
弘隽听见声响转头去看唐晓。没有惊艳,没有谦谦客套。眉眼淡淡疏离,唇角坚毅清冷。
他和以前一样,他似乎也从没有对自己热情过。唐晓轻叹一口气。
但唐晓站在台阶上看过去,知道弘隽还是不一样了。
曾经眸中的清潭幽静,现在露出几许锋利。曾经清清冷冷的淑君子,现在也蜕变成一个手握千万性命,杀伐果断的领导者。
曾经没有人味,仿若无欲无争的男人,终于撕开假面,去拼去抢了。
这样有血有肉,有人气的弘隽,唐晓不觉的越来越移不开眼神。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不是还顶着楼万红的皮相,就想这一眼就看到地老天荒。
“楼主,歇息好了?”弘隽心里有人,对楼万红今天所做的事感激,可是对她灼灼的眼神又有些反感。所以一句话,说的有些不冷不热。
“还没,知道庆王在外面等着,就先出来。”唐晓勾唇走下台阶。
如今黑暗散去,黎明破晓,两人站在掉光叶子的老榆树下不约而同的看的是天边慢慢跳升起来的红日。
“汴梁战事已经结束,庆王不一鼓作气赶着去下一个城么?”唐晓说着,深吸一口气。清晨太阳的味道,也不及弘隽身上一种自然而然木棉花的味道来的舒服。
“汴梁的善后需要一些时间,而且部队需要修整。”弘隽也闻到清幽熟悉的体香,却下意识的站开一步。
“庆王可有算过,攻到皇城需要多久?”唐晓下意识的贴上一步。
“不出意外,两月可到皇城。”弘隽转身,对上楼万红。他实在没地方挪了。
唐晓不觉的伸手摸摸肚子,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弘隽。两个月之后,肚子只怕就要显怀。可是两个月之后,香火都五个多月了……
告诉他,就是又一份烦心的事。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吧,免得影响他的心情。
“肚子饿了,我们一起吃顿饭吧。”唐晓转眸,看着弘隽如画的俊脸,手摸向肚子,心里暗暗说着:看见了么?这就你爸爸。是不是长的很帅……
弘隽点头。
现在的楼万红总是让他有一种错觉。好像就是从那一晚,给他黑木匣子的那一晚,让他有最好理由出兵的时候起。看着她的眼睛就总感觉是唐晓那个小妖精在面前。
慧黠的,潋滟的,就好像现在。摸着肚子,说饿了,带着小小的撒娇和讨好。
楼万红不该是这样的。
弘隽一边往饭厅走,一边暗暗想着。
战事刚过的早晨,一盅白粥,四个小菜,一碟包子。虽然简单,但已经很是不错。
唐晓一天一夜没吃饭,肚中早已经空空。看见食物,自然也不客气。
风卷残云之后,弘隽似乎只喝了一晚白粥,她就报销了所有的其他。
这种吃相,弘隽只见过一个。
眸眼不觉得加深。巧合不可能一而再的出现。
唐晓会易容,她能易容成楼万红的模样丝毫不费力气。
但还是摇头。
因为真的不可能,唐晓就会几下三脚猫的拳脚。楼万红的功力,并不是简简单单会易容就能做到的。
弘摇摇头,才十天天不见小妖精,怎么看谁都好像她似的。
唐晓吃饱,抹了一下嘴,才想起楼万红的大气和风情。欠欠屁股扶额坐好了。
“庆王,不知有一件事……该不该和你说……
“既然已经说了,就直说好了。”弘隽声音低沉,清俊消失,透着一种稳健。
现在你是沉稳了,就是不知道听了这件事之后,你还能不能保持这个表情不变。
“你的手下宋寒肖是不是带着你的小师妹去安城了么?”
弘隽瞳孔一缩,声音徒冷:“你怎么知道?”
“我……是牡丹楼楼主,想知道的事,自然就知道。”唐晓掩饰一句。
“继续说。”弘隽浑身绷紧起来。
“七天前,在距离皇城二百里的时候,他们遇到二十几个杀手……”
“唐晓……不,他们怎么样了?”弘隽忽的攥住桌上楼万红的手。
弘隽在听到他们遭遇杀手的时候,一颗心骤停了。他心里只惦记一个,就是唐晓。可是在楼万红面前,他的惦记,担心,都要隐忍。
唐晓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手,青筋突起,带着一些轻微的颤动。心里却暖暖的,他第一句说的是‘唐晓’,她知足了。他心里有自己,就不罔自己对他掏心掏肺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