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向县城驶去,窗外夏虫啾啾,稻花飘香,王贤享受的闭上了眼,低声问道:“你觉着今晚怎样?”
对坐在车厢里的吴为闻言,淡淡嘲讽道:“大人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想听。”王贤懒洋洋的睁看眼道:“看来你不甚满意。”
“假话是,我对大人如此大胆疯狂的计划,佩服的五体投地,你真是天生的阴谋家。”吴为表情渐渐严肃道:“真话是你只要何常的命,却放过另外三个,太妇人之仁了。这世上,只有死人最保险!”
“李晟也死了……”王贤无法否认这点,他已经尽力让自己心狠了,但还是无法做到,同时要一船人的命……
“那不过是意外。”吴为沉声道:“大人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向锦衣卫告密?”
“不会的。”王贤让三人写那种东西的事情,只有他和胡不留知道,甚至连吴为都没告诉……这种掉脑袋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实上,如果没有这种损招撑着,他纵使心再软,也只能将四人全都杀掉。
当然在可以掌握他们的前提下,留下几个活口,是非常有必要的。不然,这出戏就显得不那么真了……
吴为和王贤太熟了,见他说的肯定,便知道他定有后招,又见他不肯细说,便知道有些东西不便多言。遂不再多问,一路沉默的返回县城……
——
翌日清晨,富阳驿馆。
回来后只睡了一个时辰,九爷便按时起床,在院中打了一套游龙八卦掌,浑身汗津津的收功后,又感觉神完气足了。
接过总旗递上来的毛巾,九爷想起昨晚的猎物,沉声问道:“那几个和尚……”
“已经问明白了,是假和尚没错。”总旗郁闷道:“但他们是土匪出身,听说冷面铁寒成了浙江按察使,吓得藏到庙里,打算躲上几年。这次听说钦差要考试佛法,担心露了馅,才连夜逃走多,准备避避风头……”
“确定跟那人没关系?”
“是。”总旗点点头道:“几个草莽而已,不可能跟那人有关系的。”
“他妈的。”九爷啐一口,一夜又白忙活了。
“如何处置这些家伙?”总旗问道。
“宰了!”九爷眼都不眨一下,决定换个心情道:“叫孩儿们出操了!”
一声尖锐的哨响,各房里酣睡的锦衣卫,便条件反射的爬起来,麻利穿衣提鞋,连带昨晚出夜班的,二十息内便在场中列队完毕。
总旗满意的看着手下,但看完一圈,突然骂道:“姓常的呢?竟敢连着两天不出操!”
何常这个小旗是光杆,跟寻常锦衣卫一样,住在大通铺上,和他一个铺的锦衣卫力士面面相觑,他们今早都没见着常在的身影……普通大明士兵称为士卒,但锦衣卫是皇帝亲军,按所属,有‘校尉’、‘力士’、‘大汉将军’等不同称号。
听了力士回报,总旗怒不可遏道:“太不像话了,竟敢夜不归宿。给我去把他抓回来!”
“是!”手下连忙应声,却不知到哪去抓……
冷眼看着这一幕,九爷已经拿定主意,不能光想着不得罪老六了,得果断出手,教训这害群之马一顿,然后送回京城去。
一个小插曲后,锦衣卫热火朝天操练开了。
那厢间,胡钦差也起床了,与那道装青年一边用早餐,一边商量再在富阳待几天。
“再待下去没什么意义,依小侄之见,明后两天敷衍一下,三天后就启程吧。”道装青年剑眉星目,浑身洋溢着一种名门之后的气度。
“呵呵……”胡潆吃一小口粥,虽然在笑,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闲云忘了我们的真正目的?”
“当然记得,”被叫做闲云的青年摇头道:“但我观那小子不过一小吏尔,不可能担当重任吧。”
“人不可貌相。”胡潆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说不定今天,就能看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什么?”
“到时便知。”胡潆淡淡道。说完,两人便默默吃饭、不再做声。
正吃着,外面亲随进来禀报道:“富阳县主簿求见。”
“……”胡潆将口中饭咽下,拿起白巾擦净嘴,方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