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某家便说,某家嫌麻烦么,不成想,居然还是弄巧成拙,其实,某家是来救人的,”那道士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前次里,在胭脂河边天王庙左近,与那少年郎有过一面之缘,便觉着这个少年郎命数之内,该有此劫,好言相劝,无奈这个少年郎却水米不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眼见着,这一股子腥气蔓延,就知道事情不好,特地赶来相帮的。”
“原来如此,先生还是一个好意了?可是不知怎地,我瞧着,像是金钩咒。”我望着那个道士,道:“所谓吃下什么,就变成了甚么的化物咒。”
“化物咒,”那道士一怔,因笑道:“什么叫做化物咒?”
“化物咒这一种东西,乃是种教派的秘传法术,其实本来,是用来约束门下弟子的,中了咒术的人其实旁的倒是也没什么,反倒是强身健体,神清气爽,但是饮食只能茹素,可万万不能碰上了荤腥,倘若吃了甚么活物的话……这个中了化物咒的人,该就要变成什么东西了。” 我望着那个道士,道:“是不是?”
“啊呀呀呀,”那道士全然是一副十分钦佩的模样:“怎地,这位道友小小年纪,倒是见多识广,某家佩服佩服。却不知道,是哪一种教派的法术呢?”
“您可当真是过奖了。” 我答道:“与那不减不灭之法一样,百花神教的秘术,您会不知道?”
“哈哈哈哈……百花神教……”那个道士露出了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来:“说的也是!什么邪术,想来,都能算在了百花神教的头上去。既如此,小道友是心知肚明的,某家这个老头子,也便不来多事了,事情,全都交给了小道友罢!”说着,一面笑着,一面便要拂袖离去。
“且慢。”我接着说道:“这化物咒,只有施术者,才能解开,您既然是为着这件事情来的,有始有终不是更好么?”
那道士回过头,道:“耍把戏的,之所以神秘,引人入胜,可全数是因着观众猜不透把戏后面的秘密,事情给小道友拆穿了,可就没意思了。”
“至少,您也须得告诉我,您探听清楚,这檀先生是那定国公夫人的爱宠,才来的这一次恶化,您究竟想要什么回报?”
“恶化?”那道士大笑起来:“不错不错,当真有趣,你果然,做足了功夫。”
世上确确实实,有许多的未卜先知,但也有的时候,之所以有人能说出以后发生的事情,全数是因着,那事情本便是自己做的。
一些个江湖骗子,有一种法门,名唤恶化。
也就是恶意化缘。
化缘本来是结下善缘的一种,你情我愿,你给我受,可还有一些个恶道,专门故意先在人身边制造了灾难,使唤了手底下的五鬼或者旁的替身之术, 教主家陷入一个万劫不复,只盼着脱离苦海的境界去,等主家四处寻找救命稻草,再以一种替天行道的姿势出现,帮着化解了这一场事故,教主家感激涕零,奉若神明。
再索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去。
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勒索,与平日的勒索不同,苦主受了损失,还要当骗子是好人。
这一门事情,自然是给正派所不齿的,但是也有些个旁门左道,偏生便是以此为生,招摇撞骗。
这个时候,教这个檀先生深陷这样的麻烦里面,他再适时出现,做出一副“解救”的模样来,这檀先生又是定国公夫人心尖儿上的人,想必,事半功倍,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看着这个道士的手法,自然跟百花神教素来施展的手段差不多,先是自己设下圈套,引得檀先生中了咒术,又探听了定国公夫人夜游,蓄意在胭脂河左近驱赶了那样漂亮的一条大鱼去。
那一条鱼,只怕也有自己的修为,所以,那檀先生中了它的化物咒,身上的腥气,才那样的浓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道:“我不过,是过来调停的,事情是解决这一场腥气,怎么解决,对定国公夫人来说,只怕也是无所谓的。”
“某家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不料那定国公夫人着实担心,居然这样早便去寻帮手了,某家一时偷懒,不曾早来,真真是一个追悔莫及。” 那道士摇摇头,道:“现今把戏玩着没意思,某家不想玩了。告辞告辞。”
说着,便要走。
我忙起身拦了下来,道:“不解开了道长种下的化物咒,不得不请道长留下来。”
“你,想留下某家?”那个道士重新打量了我一番:“也需得,瞧一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那道士的手腕轻轻一翻,只听半空之中隐然有一种“嗡……嗡……”的声音,接着,月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我一抬头,只见铺天盖地的苍蝇成了黑云一般,冲着我压了下来。
“这位道长好一手魇术……”我抬手使出了流光咒,现如今灵力越来愈强,那流光咒的威力也就越来越大了,但见一团子白光闪起来,那苍蝇给我打了一个四散,在流水上面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层去。
“哎呀,还真真不能拿着小道友当孩子看。”那道士微微一笑,一口的黄牙历历在目,只见他身后的水池之中,又突然的爬出来了不少蠕蠕的绿点子:“既如此,你想留下某家,便追过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