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虽然已经是三更半夜,所谓的沈府,主屋的灯光却还没有熄灭。
沈诀——或者说陈晟诀,在摇晃的灯光下看着京城来的消息,看罢,在烛火中烧了字条,然后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所有人继续找那个人的原因,也不过是寻个心安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六年,真正有关的人死的死疯的疯,自己和所谓的娘能活下来,也不过是因为最初想设计一个明显的诱饵,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鱼儿还没上钩,诱饵却要腐烂了。
比起高坐庙堂之上的那人,更紧张那个人的存在的,已经变成了陈晟诀自己和所谓的娘。
近些年来陛下年岁渐长,似乎心更软了些,更兼礼佛修道,想起过去的事,竟产生了愧疚之情,加大寻找那人的力度,不像是为了斩草除根,倒更像是希望弥补一二。
陈晟诀能够想象,真正的“安平王”被找到的时候,自己需要面对什么——抢夺了别人人生的毕竟是自己,只要正主存在一天,他就注定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既然大家都在找。他想,那么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变成第一个找到的人,是人是鬼,他都要第一个找到。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花盆坠落的声音,陈晟诀皱眉,连忙呼唤起本该在外执勤的小厮来,然而居然没有回应,他不禁心头一跳,一丝慌乱就在脑中升腾起来,他有点想出去看看,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呆在屋子里才是最佳的选择。
房中的灯光,却突然熄灭了。
黑暗顷刻之间笼罩了整个房间,陈晟诀恍惚之中,只觉得有重重的鬼影铺天盖地地涌来。
他惊声尖叫起来,拼劲了全身的力气,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陈修平靠在房间的承重柱上,戏谑地看着陈晟诀见鬼一般惊恐的样子,他最近记忆中的陈晟诀还是六岁的小王爷,锦衣玉食粉雕玉琢,眉眼间是散不去的傲慢,见到小王爷的时候他所谓的娘会深深地按住他的头,如今想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如今的陈晟诀虽然只是个相貌普通的青年,但是大抵是因为自小金贵,也只有一种天然的属于上位者的风姿,笼统看来,也是个风姿翩翩的青年。
——可惜,既是个花痴,心里也有鬼。
陈修平这样想着,脸上露出浓重的嘲讽,眉眼深处,却是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墨迹。
然后他抱着兄走到了书桌前,熄灭的烛火还冒着细细的轻烟,他伸出手,食指和拇指相触,轻轻地捻了一下,像是某种魔术一般,虚空中出现了一行淡淡的烟气组成的字迹——
【事毕速归已芽
陈修平轻轻挑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053
“就这样吧。”程印盖棺定论。
原守规看了一眼身边仍旧面无表情的丘园,犹豫道:“我是无所谓啦,我确实到达了瓶颈,也最好找个地方闭关突破——可是要丘园师兄跟着我,好像挺麻烦他的呀。”
原守规话音刚落,丘园对着程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原守规:“……”
事情的起因是,今天一大早,陈修平一行人就被聚集起来,然后被主人沈诀告知,他们得赶快出发。
光看着沈诀发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孔其实就能看出来他的状态有点不对,更何况他也直说了——“这园子里闹鬼。”
作为修仙者的陈修平一行人自然嗤之以鼻,但架不住主人深信,甚至为了保证安全,说要四人一猫共挤一个马车,不说陈修平愿不愿意,原守规首先就不愿意了——他当场闹了脾气,坐在椅子上不走了。
没办法,只好协议陈修平和沈诀一个马车,丘园和原守规一个马车,如此说来,程印应该跟着陈修平,可是上马车之前,程印突然跳出了陈修平的怀抱,直接到丘园和原守规的马车里来了,然后在马车里,程印说出了接下来的计划——
“守规先去突破,我当年流亡此地,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你拿着我的手信过去,他们会安排保护你们并隐藏你们的踪迹——和丘园一起,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兵分两路。
看似有道理,其实也没道理,因为说难听点,他们现在是在逃亡,他们一直隐藏身份,也谨慎地使用仙法,就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若原守规先去突破,那也就意味着之后他们也要追上程印和陈修平的脚步,那所谓的隐藏不就没有意义了?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程印的这一招后手是很有用的,也就是他的朋友确实可靠到能够让他们避开追击,为什么最开始不这样做呢?
就算是原守规,也发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更别提丘园了,他们一时没说,眼中却不免存疑。
但是对方毕竟是程印,积威已久,两人皆不敢直接质疑,于是原守规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来表明态度,丘园则更是干脆地直接答应了。
两人不敢问,程印却说了,他的眼中仿佛有一层浮光掠影,已经远远地看到了更远方的景象,他说:“时机已到,事必躬亲,有的时候你所看到的当下的危机,可能是一场机缘,所以你总不能看到当下,而最好是看的更远一些。”
这话说的不算玄妙,但真做起来可不简单,而且这话似乎也有深意,令人云里雾里的同时又若有所觉。程印毕竟不是自己的师父,两人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两人没有再问,安静地等到了一个山脚之后,就听着程印的指示,飞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