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天气回暖,全没了初春的料峭。
朱颜慢慢沿着自家“危房”边的那条小河散步,身上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绉纱春衫,外面罩着白纱褙子,上面细细地绣着一支挺拔艳丽的红梅。
不用说,这件颇为精致的衣服,也是徐绸珍所说的“绝不能动”的衣服之一。
朱颜颇为苦恼,她屋里那口雕花的大箱子里,翻出许多服色极好的衣服,论料子、论做工,都可以称得上是一等一的,若是当了,想必银子是不愁的。
再说了,有些衣服太过艳丽,她本人不喜欢,而且身为半个寡居之人,也不宜穿得花枝招展。莫名想起那个什么杨舅母来,脸上厚厚的铅粉,身上那么艳的服色,是不是就怕别人看不出自己有几个铜钱?
但她看得起人家也好,看不起也好。徐绸珍见她如今懂事,告诉她人家可是他们家最大的债主呢。还说是看在亲戚面子上,才一直没来催着还钱。
朱颜想到这些就来气,但转念想起,昨日王熙明回来,说已经将田租了出去,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
一共四百亩地,有两百亩本来是种了树苗的,如今树苗都还小,便留着没有出卖。横竖树不用时时照顾,徐绸珍一人能顾得过来。树林下兴许还能种些蘑菇,养几只鸡什么的,发展立体农业嘛——不过这一点,朱颜可没敢急着说出来。
余下的两百亩地,因为有一百亩是王熙明自家的,和朱颜名下的并不在一处,所以分散地租给了临近的人家。农家都是没有什么闲钱的主,不过象征性地各给了一两碎银子,自然都被王熙明收去了。其他的,便只需收得的粮食菜蔬对半分便好。
朱颜总觉得有些吃亏了,不过自家种不了,荒着也没办法,这亏也只好先吃着罢。
小河中春水解冻,涨得很高,一下一下地拍着两边刚冒头的蒲草。再靠近自己一些的地方,是一溜广玉兰树,墨绿色的蜡质叶子反射着和煦的阳光。
朱颜被暖洋洋的的春风吹得有些困意,正打算靠着树干阖眼歇一会儿,一群孩子的欢笑声又将她惊醒过来。
回头望向破旧的大门,只见一个男孩正在外面探头探脑。
朱颜仔细看了看,似乎是前几日在村口遇上的男孩子。
“燕子姐姐在呢!”那孩子眼睛尖,瞥见朱颜的衣角从过道里被风吹起,便大大咧咧地跳进了院子。
朱颜无法,只得从侧面的过道走出来,含笑问道:“小兄弟,你来找我娘吗?”
那孩子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满脸得意的笑,“燕子姐姐,有人谢你来了!”
“谢我……?”朱颜有些警觉,自己最近没做过什么好事,怎么会有人来致谢?
还没等她想出个缘故,门外的一群孩子便拥进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女子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提着精致箱子的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