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仰起脸,眨了眨眼,“那里还在……?”可就算还在,经历过兵荒马乱,那里只怕也早已易主。
“矩之先生离开京中时,曾将那处托付给家父,这许多年一直空着,不知里面的花草长得可好。”袁凛垂下眸子看她,不知道故地重游,她还会不会想起过去的事情?
“草木若知兴亡,大约是不好的。”朱颜缓缓起身,推开了隔扇,外面的一枝桃花直探进窗来,在桌上洒了零零落落一片碎红。
朱颜伸手拈起一片,敛眉看向外间似锦的繁花,“不过,你看,那里院外的骨里红已经谢了,这些碧桃却还开得这般好,所以这些草木连同类的兴亡都不能敢,又怎么能够知道人世的盛衰……?”
否则,又何来的国破山河碎,却依然城春草木深的那一叹?
“出去透透气吧,倒将你的闺阁气都招了出来。”袁凛袖起两只装了药丸的陶瓶,先转身出了屋子。
才转出院子,便在门外一丛凤凰竹下遇上了窦安。
“……小安,你怎会在这里?”朱颜蹲下身,这早春还有些寒意,更何况如今天色颇早,这孩子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两颊冻得通红,小手都肿了,但这孩子只是出神地望着那丛密密的竹子。
“……我,”窦安回过头,见是朱颜,一时不知唤她什么,心中一急,大眼中直淌下两行泪,哽咽着稚嫩的声音低语,“上一次白蘋姐姐告诉我……她说这个竹子又叫慈孝竹,一丛一丛地长,冬天的时候,年老的竹子将小竹子围在里面,是为‘慈’,等到春天的时候……”
他说着,声音越发哽了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一把抱住朱颜,哭得好生哀戚。
“这到底是怎么了?”朱颜轻轻拍着他,“你在家中过得不开心吗?”
“小安跟着您学了大半年,还是太没用了……”窦安将脸埋在她领口的绒毛里,不时急促地喘着气,“这些竹子尚且知道‘孝’,小安却连它们都不如。”
一阵风过,几片枯黄的竹叶恰好飘落下来,碎碎地落在了他身边,越发衬得凄凉。
朱颜敛了眉,昨日才遣他回去,怎么今日就哭了回来,窦绥和他那妇人到底是怎么看顾孩子的?
“人死不能复生,进来洗把脸。”袁凛平静地听着窦安自怨自艾,见他心情平复了一些,上前向他伸出手。
窦安惊讶地抬起头,他并没有说任何事情,面前这个好看的哥哥却能知道他经历过的事情,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怎么知道?”朱颜回眸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颜,你去唤白蘋过来照顾这孩子。”
朱颜轻轻摇了头,见他们的神情,也猜到了大半事情,伸手温和地抚了抚窦安额头,“你和宣清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这就去唤你白蘋姐姐过来。”
待朱颜走后,袁凛才低低问他,“你还愿意回去吗?”
窦安闻言想了一想,很认真地又想了一想,接着决然地摇了头。
他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地方去,原先的家早已经不是家了……从前,虽然因为他患了不能治愈的病症,各方求医问药,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苦很苦,父母却是和和睦睦的,本以为从此以后学好医术,可以救人救己,不想父亲遇上了几个奇怪的人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先是诓骗自己去观察谁与朱颜结交,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又多次指责母亲没有见识,鼠目寸光,所以他后来越发地不想回家中去……那一个年过的,比炼狱还痛苦。
“小安,过来吧,你若无处可去,往后自可跟着我。”袁凛拂去他头上的几片枯叶,拉着他走进院中。
“你……你怎么知道我娘死了?”窦安有些畏惧,不敢看他一眼,好像那样就会被看透自己心中所想。
“有些话,放在心中就好,不必多问。”袁凛抿唇,“你母亲就是亏在了这上面,你还不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