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伯思索了一下,想起关河与塞云向来随侍袁凛身旁。方才是关河通知几人袁溶溶的下落,这会儿又是塞云留在那里医治,想必袁凛早已知道此事吧?
这样看来,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扫了眼身边几个仆从。压低声,“我们回去,就说没有寻到公子。”
直到几人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袁凛这才放开了朱颜。
“你做什么?!”朱颜怒气冲冲地推开他,他怎么可以当着旁人的面这样?叫她一会儿怎么向人告辞回虚园去?
袁凛蹙了蹙眉。擒住她手腕拖近,搂住她腰间抱起,直接扛上了肩头。
朱颜低声惊呼,陡然脱离地面的感觉颇不好受,双手无助地乱打,“放我下去!”
一路转进屋内,里面漆黑一片,袁凛连灯都不燃,随手撩开帐子,将朱颜扔在了床榻上。
朱颜落在了一叠被子上,算是没有摔得太惨,揉了揉在他肩上硌得难受的胃脘一带,捂着方才撞着的那条手臂坐起身。
烛火这才亮了起来,袁凛在她身边坐下,瞥了她一副要咬人的神情一眼,阖起眸子不语。
朱颜抿着唇,缩在角落里发呆,这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袁凛今夜是不打算放她回虚园了?可白蘋还不知她的下落,园中容娘她们应该还在盼着她和白蘋尽快回去,这样岂不是平白教她们担心么?
“阿颜,我怕了……”袁凛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朱颜愕然抬眸,霎了霎眼,“怕……怕什么?”
袁凛挪近了一些,揽她入怀,紧紧搂住,附在她耳边低语,“怕你同溶溶一般……”
朱颜说过她对胎产之事有着极深的恐惧,那时他还劝过,如今却发觉那些话太过苍白无力,若是真碰到这样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溶溶,究竟是怎么回事?”朱颜紧紧抿着唇,又不知不觉滑下些许泪,“真的没有办法么?她……她现在……”
眸子缓缓阖上,倾下更多的泪,“她现在……是不是已经……?”
“你也诊过她的脉,是不是?”
“……是革脉,主妇人半产。”朱颜哽着声回忆,眼前又浮现出少女苍白的面庞,“革脉为弦脉和芤脉合脉,主痛证与大量失血……可,可我分明记得,她并无过多出血。”
顿了一顿,朱颜自己想起一事,惨然摇头,“是了,我知道了……”是宫外孕造成的腹腔内大出血,所以才会如此。
救治的方法不是没有,但于此地情形来说,只有“遥不可及”能够形容。
不论是
“抱歉,我当时不该说那些……”她不该在那时责怪他的,已过去近半月时间,若非情况当真难以把握,袁凛又怎会任亲近的妹妹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他心中应当已经很难过了,自己却还说那些话。
“阿颜,不必放在心上。”袁凛拍了拍她的肩,随即把她放回床上,“你便歇在这里罢,我会遣人送白蘋回去。”
朱颜敛了眉头思索,按理说她应当回去,但有想知道袁溶溶的情况,好像只能暂且留下……而且方才已被人瞧见了,这会儿再走,好像早已于事无补。
纠结中,安神香的气味缭绕在身侧,很快就让她睡了过去。
中夜时候,她迷迷糊糊听到一个微哑的声音响起:“公子,六姑娘是亥时与子时之交殁的。”
朱颜半梦半醒,只往身前的怀抱里蹭了蹭,企图寻些什么盖住耳朵,好不受这些声音的干扰。
“出血不甚,温娘自会掩人耳目。”塞云下意识透过纱帐瞥了瞥这会儿睡得正沉的朱颜,随即又移开眼,“依照六姑娘遗愿,鸡鸣一到便会火化……老爷允了。”
袁溶溶年方十四,还有数月方才及笄,这会儿算作早夭,又是小小一个庶女,即便归葬也无甚体面,她若执意要一把火烧了,也随她了。
“……知道了,你也去歇下罢。”袁凛低低叹息一声。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微微透亮,耳边偶尔传来清脆的鸟啼。
朱颜侧头看了看,袁凛已不知去了哪里。
看天色,大约是鸡鸣时分,也就是五更刚过,朱颜从未习惯这些勤劳的古人的作息时间,别说鸡鸣起身,便是平旦也做不到,从前为了出诊还会早起一些,住进虚园后,则往往一觉睡到辰时,没少被容娘怪罪。
所以她打算闭上眼再睡会儿。
但这一闭眼,忽然想起昨夜隐约听到的对话,眸子一睁,翻身坐起,再无些微睡意。
那个可怜的女孩子还是没能活下来,这会儿大约已化作烟尘了罢?
袁凛一早就起身了,多半也是送她去了。
可那个女孩子才那么小的年纪,她那般机敏聪慧,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憾然离世?朱颜有的时候觉得,其实一个人生病与否,这事说到底,也还是看天意啊……
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个时辰,朱颜才慢吞吞起榻,一抬手才发觉,脸上不知何时又溢满了泪痕。
随后,袁凛也回来了,同他一道进来的还有塞云和关河。
“就在此处说罢。”袁凛见她哭得两眼通红,递给她一块绢帕拭泪。
关河微微颔首,“颜小姐节哀。”随即话锋一转,眉目也凛然起来,“此事只怕并不简单,六姑娘死得冤了。”
朱颜愣了愣,轻轻咬住下唇。
关河说得一点不错,就算袁溶溶因怀胎而导致出血而亡是个意外,但那个害她如此,从始至终从未露过面的男人又是谁?她那一日,又是怎么偷偷一人溜出府,进了桐君堂,还遇上了他们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