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很暗,所有的幔子都拉着,也没有点烛,只能嗅到一缕极淡的酒味,还有一点细碎的风铃声。
袁凛正倚在几旁,略微抬头看着花漏上挂着的一枚铜质风铃,晦暗的面色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楚,但知风能够察觉到已是大不如从前。
在他对面坐下之后,归风将袖中瓷瓶放在几面上,低头饮了一口余下的酒,蹙眉摇头,“啧,喝这么烈的酒?其实你若还嫌命长,我那儿有的是药,比你这个样子痛快多了。”
袁凛出神地望着花漏上不时摇动的风铃,隔了许久才哑声回话,“不必。”
“这风铃是……?”知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风铃很大,外壁上刻着古老的花纹,花纹的缝隙里漫出大片的绿色铜锈,以前似乎从未见他拿出来赏玩。
“当年上京被破,乾云只身出入宫禁找寻银蝶簪,恰好遇上家姐,便将她带出宫禁,留下此物表明身份。”袁凛未作隐瞒,现在乾云已死,瑶华已死,这些已没了隐瞒的必要。
如果当初乾云没有救下袁瑶华,那么他就不会四处求医,不会遇上神医,亦不会在那年初春前往江南,不会遇到朱颜……
但是乾云那么做了,所以有些事情,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定下了的。
知风挑了挑眉,坐正身子,“趁着你还没死,我倒有个问题请教你。”
“……请说。”袁凛淡淡瞄他一眼,“你既知道我活不长了,嘴还这么毒。”
“呵,我不过想问一问,那姑娘究竟是生是死。”知风实话实说。
袁凛淡笑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方才的故事继续说了下去:“家姐当初回到家中,神志便时好时坏,不论多少药用下去,总不见效……她从来不说,直到那次亲口告知阿颜,她原本其实并无病痛,大多是装出来的而已。”
知风虽然不解这与朱颜的事情有何关系,但还是忍住了刻薄,耐着性子听下去。
“虽则姐姐到最后还是没能骗过父亲……不过她却教我知道了,若你想做一件虚假的事情,除了自己之外,绝不能教第二个人知道,即便至亲至爱也不行。”
“……我明白了。”知风点头,“也即是说,连那姑娘自己,都一心以为你要杀她?不过么……关河说你当时是……这如何做到?”
“控制力道和时间便可。”
…………
布置典雅的房室内,缃色的纱幔低低垂着,空气里弥漫着苏合香的气味,飘渺得有些不真实。
纱幔忽地拂开一丝,一个身着中衣的女子自床榻上挪下,脚步有些虚浮,一头长发披散着,将面容遮挡了大半。
她静静地将四周打量了一遍,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默然不语。
“七娘,姑娘都睡了大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醒呢?”少女的声音带些哭腔,却不是绝望,隐约之间还有几分期待和欣喜。
身着中衣的女子迷茫地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到有一只手揭开一侧缃黄的纱幔,接着挪进一个少女。
“姑……姑娘!你醒了?!”少女惊愕地看着迷茫若失的女子,手中的锦盘并盘中物件全都落在地上,一双哭肿的眼中透出百感交集的光彩。
“……白蘋。”朱颜听到自己极哑的声音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