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阀的这位千金小姐和武安营的人擦肩而过,离去时甚至连一句废话都没有,既然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就没有人会轻易挑起事端,武安营如此,吴阀亦是如此,下马关最大的两个势力这次悄无声息的交手,明面上不分胜负,其实还是吴阀的这位大小姐吃了亏,说到底苏逸还是武安营的兵,就从庞都统那肥肉堆起的笑脸上,就看得出他心情很是不错,似乎没有去责问苏逸二人的想法,吩咐亲兵将昏迷中的野东扔在马背上,也不管颠簸与否,就这么往营中折返而去。
这次来时声势浩大,偏偏偌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恐怕说出去谁也不信,不过既然庞都统没有开口说明,苏逸不会傻到去问他什么,树枝骑马载着青梅,竹马则是坐在苏逸的背后,一路上小姑娘总是目不斜视,苏逸知道庞都统能过过来解围,一定是树枝去求助了,便是知道苏逸的身手,她也没天真到认为以一己之力可以对付偌大的吴阀,下马关里大大小小的世家,到底还是以吴阀马首是瞻,只是没想到那位往日里不讲丝毫情面的都统大人,这次竟然亲自率兵赶来救场,其中缘由就不是她能揣摩的了。
苏逸骑在马上,到底没有多说这个好心的姑娘,而是抬头看了眼远处马背上颠簸起伏的野东,这莽汉估计醒来后浑身也得散架了,不过苏逸却没有丝毫心疼他的意思,就不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去吴府兴风作浪,若不是苏逸尾随其后,明儿望城楼上怕是又要多出一颗首级了。苏逸抬头看去时,恰好那位满脸肥肉的庞都统也抬头看来。四目相对,苏逸知趣的策马往前走去,来到他身边,握住缰绳拱手说道:“属下鲁莽了,多谢都统大人仗义相救。”
名为庞德的粗糙汉子体型庞大,身上堆起的肥肉怕是足有两百斤重,压的身下那匹还算健硕的战马步履沉重,军中都尉的官职不高不低,不过在下马关这等偏远的地方,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一个士卒的死活原本不会让他挂念在心,只是涉及到吴阀这等本地势力,就让他不得不小心应付了,上头传来的手谕只是托他照看着三个毛头小子,却没说过连这个姓苏的闲汉也一并照看了,本打算亲自过来动手,将这两个倒霉的家伙宰了送吴府上去,不过等他远远的看到动手的场景时,心里已经有了另一番打算,武安营算是下马关最骁勇的军队了,比起那些懦弱的湘军强了何止数倍,可就算这样,数千人的队伍,也难得有这样的好手,姓苏的小子隐藏的够深,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归让人开不起来。
庞都统骑在棕青色毛发的壮马上,脚下力道不变,握住缰绳,说道:“你是上面那位贵人派来监督武安营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饶是苏逸也是片刻愣神,诧异道:“哪位贵人?”
庞都统见他脸色诧异不似作伪,用马鞭指着他身边的三个孩子,说道:“这三个兔崽子是上头安排人送来的,至于你这般身手,怕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吧。”
苏逸刹那恍然,随即摇头苦笑道:“都统大人错怪了,属下不过从黔州一处寨子里出来,算不得什么名声显著,身逢乱世,武安营能收留属下,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哪里还敢有别的什么心思。”
庞都统闻言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不管是不是上面派来的人,就如吴阀那位大小姐说的那样,得罪了武安营和吴阀的人,下马关这处地方就再也没他的容身之所。
这座江湖呐,不似以前那般快意恩仇了,打从乾帝登基以来,江湖上那些屈指可数的成名高手死伤再无几人,乱世里最煎熬的还是人心,庙堂里那位是将江湖人士当做牲畜来圈养的,都说温水煮蛙才最是阴险刁钻,水深火不热的日子里,能熬出个像样的高手,到头来还不是成了沾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
苏逸不知道这位满身肥肉的庞都统如何处置自己,想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或是忌惮将树枝送来的那位贵人,这才一直举棋不定,武安营是他庞德的武安营,容不得旁人指染半点,就算苏逸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但方才吴清欢有意无意的提点,却是让这位隔山观虎斗的都统大人起了不一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