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支入肉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郭唯忠喉间咯咯作响,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
“唐业……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断了气。
“我只是收了对付唐凌肃的钱,却没有保下你性命的义务呢……”
少年嘲讽的笑着,丝毫不在意郭唯忠的死亡。原本天真无邪的声音,此时却浸满了刻骨的怨毒。
“凌肃师兄,你可是让我等了好久呢……”
平举着千机匣,唐凌肃自幽深阴暗的林中走出来。那踏在枯叶上的沙沙的脚步声,仿佛一步一步,踏着人们激烈跳动的心脏。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那棵树的树顶,颊边一道轻浅细长的伤口泌出一粒粒殷红的血珠,血泪一般滚滚落下。
“唐业,竟然是你……”
唐凌肃低沉的声音十分平静,口中说着“竟然”,但却听不出半点意外的样子。
崖边埋伏着的其他人骚动起来。他们都是郭唯忠雇来的江湖中人,现在雇主已死,他们也自然没了斗志。更何况,郭唯忠之前也没说过要对付的是唐门中人。若是早知道,谁敢来捋蜀中唐门的虎须?
这些江湖中人做鸟兽散,而唐门的这一对师兄弟却仍在对峙。
两把同样的千机匣一上一下遥遥相对,只要一瞬就可以发射出致命的利箭。
“唐业,放下千机匣,跟我回门中领罪……”
“领罪?我有什么罪?”少年的面目因仇恨而扭曲着,“我只不过是在复仇而已!向你这个……”他狠狠扣下机括,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让我家破人亡的杀父仇人复仇!!!”
唐业的千机匣爆射出一片色彩斑斓的牛毛细针,每一根上都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一招在唐门里,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暴雨梨花
——师兄师兄,教我暴雨梨花针好不好?好不好嘛?这一招好漂亮啊,就像烟花一样……
在这一片斑斓的花雨下,唐凌肃有一瞬晃神。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一纵身高高跃起,子母爪在空中甩出抓住高处的树枝。一借力,翻身立在另一根高高的枝条之上。
“我再说一次,把千机匣放下!”唐凌肃的手很稳,千机匣直指唐业的心口,没有丝毫颤动。
“唐业,你该不想尝追命箭的滋味吧……嗯?”
唐业看着唐凌肃,他还是那副古井不破的表情。但自小由他带大的少年知道,他是真的下的去手。
这个人是天生的杀手,那环绕在他周身,有如实质一般的杀意。即使同为杀手的唐业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这干哑的声音一出口,连唐业自己都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人,从他记事起就是同辈中顶尖的强者。在唐凌肃面前,他几乎失去了扣下机括的勇气。
然而唐凌肃不愿再同他多做纠缠了。一个蹑云逐月猛然欺近,千机匣一挑一勾,还未等唐业回过神来,他的千机匣就已经脱手,自高空坠下。
唐凌肃甩出一枚雷震子,似流星赶月般后发先至,将那千机匣轰成一蓬散碎的残片。
唐凌肃制住了唐业,却并没有停手。只有唐门中人才知道,唐门到底有多少办法,能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反杀对手。
他熟练的卸下唐业的四肢关节,带着乌金手套的双手一件件的拆卸下那些精巧又阴毒的机关暗器。直到最后,少年的身体几乎不着寸缕,他才抬起头直视着少年的眼睛,沉声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不知道!
唐业苦笑着张口,却不是为了说话。一枚毒针自他口中喷出,直取唐凌肃的双目。
这是唐凌肃似乎早有预料,一闪身避开飞射的银针,出手如电卸下了唐业的下颌。
“冥顽不灵,”唐凌肃双眉紧皱,沉声训斥道,“私自接触任务目标,还背叛师门……许久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少年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涎液自口边流下。然而被卸了下颌,他终是无法说吐出完整的字句。
唐凌肃却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的给他裹上件厚披风,然后用绳索捆扎起来。
关节被卸了的少年极力挣扎着,但那种程度只能算是蠕动,没对唐凌肃的行为造成任何障碍。
只是杀手也会不耐烦。男人在少年臀上猛抽了一记,“老实些……要是挣开了披风,我可不会再给你裹上。”
少年身形一僵,不敢再动。
唐凌肃把少年捆扎好,绑在身前。紧了紧绳索,他助跑几步,在崖边用力一蹬,竟是一跃而下。
机关飞鸢在背后展开,他像一只展开翅膀的大鸟,在月光下翱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