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爷一时没说话,定定地看着眼前艾晴柔的眉间浮起一抹哀愁。这样的模样,他不习惯看。
她如此重视那个小破屋,竟然让掌爷也突然没来由地想起那碗菜粥。心似乎被一条绳子猛地揪住。就在这一刹那间,有一个奇怪的片段在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我不走,那里是我的家!”一个模糊的影像闪过,似乎是一位老者。“好,我们信你。我们几个族的性命,今日托付与你。但愿上天垂怜。此番厮杀之后,我们能有一片安生的土地!”又是一道影像。耳畔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又似乎是几个。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柔媚空灵,似乎与眼前的艾晴柔重合起来——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眼里却似乎有着同样的不舍。一样,似乎与眼前艾晴柔一模一样。可是看清这双眼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冰冷封固的记忆里爬出来——愤怒,对,是愤怒!
刹那间掌爷只觉得自己的神魂猛地荡了荡,意识里涌出一股几乎无法抵挡的恨意。
受了无数年囚禁的折磨,掌爷自控力显然不是凡人所能比拟。几个呼吸间,掌爷已经自行按压下那莫名其妙的恨意与悲伤。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如果不知道的话,他看上去似乎只是有些疲倦。
是疲倦。
可是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老者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在这时想起这些,这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掌爷扶额。
“还有,师兄怎么办?”艾晴柔又道。
师兄?
虚弱的掌爷闻言猛地抬起头,就在刚才那一刹那,胸口突然有些莫名的疼。
艾晴柔似乎真的很在乎那个楞木头。
掌爷沉默地看向身前艾晴柔的双眸——原来,那眸子里还牵挂着一个人。
无端有些胸闷。其实掌爷早应该知道的。因为那个呆子,艾晴柔才有了落脚的地方。而那个呆子,在艾晴柔看来有着跟她一样的坚持。艾晴柔似乎总是格外珍惜这种人。
云初?掌爷不自觉地默念了一次这个名字。
风神如玉,耿直严谨——可是掌爷从来不喜欢他。云初的身上,有掌爷看不透的东西。连他的性格,也不为掌爷所喜。说笑可以,可如果呆子真的喜欢上那个人,掌爷似乎有些——不安。
不安什么呢?若说不满,他连不满的资格都没有。云初再楞再呆再钻牛角尖,也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而他,不过是一缕不知何时便会离去的命魂。
可是,胸口所在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
“掌爷?”艾晴柔发觉掌爷闷不做声。
“烦死了。本公子记忆里似乎没躲‘蘑菇’的习惯,”向来保命为先的掌爷此时别过脸故作嚣张地说,“呆子,你真够笨的。不就是个几个魔老吗?没事就看看热闹,有事骑上麒麟拍拍屁股就走,谁闲着没事追你不成?”
艾晴柔一愣,对哟,她还有火麒麟啊。掌爷可真是聪明。
一瞬间,艾晴柔脸上的愁云消散不见,再次化作无忧无虑的笑。
她的忧愁,似乎只要一碰着掌爷就都会解决。
却不知,这一笑的背后是掌爷又一次把虚弱的自己置身在险境。
一株仙人掌看看她的笑靥又别脸看窗外烟花。烟花极美,却是转瞬即逝。
烟花声中,突然响起一声古怪的轰鸣……
宝源楼少东家不肯走似乎是贪恋这富贵安稳,他不走,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他是真的已经变得太弱,太弱。弱得似乎魂魄深处有些地方变得柔软起来。
靠坐在窗上的掌爷斜枕栏杆,闭上长睫。偏生就在这时,天空夜幕之中,传来一声不同于烟花绽放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