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自己救了迟薇性命，但一想到为安对方的心而收下的冥蛉子，原本是要换成金髓丹救治他人的，玄霜就觉得手里的储物袋异常沉重起来，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落忍。

在冥蛉谷待了不短的日子，玄霜深知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收集这些数目的冥蛉子有多么不容易，如果单是与变异妖兽搏杀倒还轻松了呢，来自人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尤其迟薇同自己一样，都是单独行动的金丹初期修士，这在谷中其他心怀不轨的修士眼里，与待宰羔羊何异？稍有不慎，就会像迟薇稍早时那般遭遇，若是无人来救，不定死得有多惨呢。

可东西已经收下了，再退回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要不要……暂时和迟薇组个队？”玄霜突然心血来潮地生出这个念头来，接着一琢磨，好像可行性还蛮高的，“两个人组队刷怪总比一个人单刷轻松，还能去挑级别更高的精英怪，于我于她都有好处。唔，不过组队前先要立誓才能安心，要让迟薇以她最重要的人发誓吗？反正心魔誓好像没啥用的样子，要不冥蛉子的事儿也不能泄露出去了……”

一眨眼的工夫，玄霜的脑子里的思路已经十八弯到峰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了，而兽牌里突生的异动将他还能跑得更高的思绪瞬间扯回原位。

冰虬正在兽牌中左突右撞，急不可耐地要冲到外面去。

上次虫谷之行，初次发现冥蛉子时，小白蛇同样吵着要出兽牌，但那次是见到“美味”，兴奋使然；而现在的冰虬，兴奋有一些，但更多的是躁动不安，隐约还能感受到一丝敌意。

打从结下灵契到现在，玄霜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小白蛇生出如此情绪来，心中大感讶异。

这些年来，冰虬一直舒舒服服地宅缩在兽牌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才会出来透透气，在玄霜和焱颜面前装个乖卖个萌，日子过得分外逍遥自在。入谷前，那一小瓶毒炎魔龙的心头血仅剩两滴，冰虬将其一口吞下，随后就陷入昏睡状态。

“这次倒是睡得不长，但怎么刚醒过来就这么不安分呢？”

按下疑惑不解，玄霜心念一动，当着迟薇的面将冰虬放了出来。

小白蛇离开兽牌后没去缠玄霜的腕子，“噌噌”几下上攀到玄霜的左肩肩头处，头冲着迟薇高高地昂起，前后摇摆，蓝黑色的蛇信“嘶嘶”地吞吐着，身子也卷曲起来，肌肉集聚着力量，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玄霜诧异地扭头看向左肩，被冰虬吓了一跳，小白蛇身上的鳞片都炸起来了！

“冰虬怎么怕迟薇怕成这副样子？！”

是的，冰虬这是害怕没错。

这些年下来，玄霜已经能够彻底分辨出小白蛇传达出的种种情绪。刚打兽牌里出来，先前的躁动不安就迅速而彻底地转变成针对迟薇的敌意，而冰虬此刻的惊惧之深，甚至连这敌意都盖过去了。现在表现出的种种，只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再扭头去看对面，玄霜差点又被吓了一跳。

迟薇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左肩，双眼亮得骇人，看那热切的目光，简直像恨不得将冰虬当场生吞活剥了似的！

“这不会是我想太多了吧？”

玄霜刚暗暗宽慰了自己一句，耳朵里就听到极微弱的一声“咕噜”。

——迟薇刚刚咽下了一口口水。

木着一张脸，玄霜一把将冰虬从肩膀上薅下来，转手丢回兽牌。一气呵成地完成整个动作后，他冲着迟薇一拱手，沉声道：

“迟道友，山水有相逢，告辞！”

“且慢！”迟薇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面颊上泛起一层粉红，急切地说道，“那冰鳞蛇可是恩人灵宠？”

玄霜当即点头肯定：

“正是！”

迟薇郑重其事道：

“请恩人切勿投喂冥蛉子！”

谢过迟薇的提醒后，玄霜再次提出告辞，这回迟薇没再喊“留步”，两人相互拱了拱手，各行一方。

走了能有半盏茶的工夫，终于被玄霜寻到一处看似稳妥的所在，他布下隔绝气息的阵法，把冰虬从兽牌里放了出来，嘴里还嘟囔着：

“不让喂冥蛉子，是怕蛇肉口味会变差吗？”

小白蛇重又回到玄霜肩头，像在表达劫后余生的喜悦似的，上半身无比亲热地贴在玄霜的脸蛋上蹭来蹭去。

屈起手指在冰虬的小脑袋瓜上叩了叩，玄霜无奈道：

“知道人家爱吃蛇，你还非要跑出来？”

一把奶声奶气的童音回道：

是出来后才知道哒——

刚从半身戒中取出寒晶蒲团，玄霜脑中冷不丁地响起这句话，惊得他手一哆嗦，蒲团没拿住直接砸到脚面上了。

“得亏修仙了，要是普通人被这么大块石头来一下子，脚背该骨折——不是，你会说话了？！”

不会——

“是了，妖兽若有灵智，到九阶时方可炼化口中横骨，口吐人言，十阶时化出人形，成为妖修。”这会儿玄霜已经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迅速分析出现今的状况，“你出壳不到四年，现在是两阶？三阶？”

四阶！——

“不慢嘛！”玄霜心中多少有点惊讶，“看来那毒炎魔龙的心头血果然有用。”

感受着冰虬扭动蛇躯表达得意之情，玄霜轻轻把它从肩头取下，注视着那对冰蓝色的眼珠，说道：

“我俩签有灵契，神魂相连。你升到四阶后有了神念，所以才能用神念与我交流？”

是哒——

即便用神念对话，小白蛇依然吐字不清楚，音调也有些古怪，但这并不影响一人一蛇的沟通。

玄霜勉强压住心中的喜悦，觉得比起开心自己多了个能说话的伴儿，还是先问正事要紧。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