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宗门或者冥蛉谷中生变。我是不是应该给相熟的几位师弟发发传讯符?常慕还在祁师叔监管之下,行动可能不大方便;段照忙着给魏师叔打下手,研究新型炼材;冯春貌似比较闲;杨嘉小师弟这时候差不多也该出关了……”
玄霜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找谁打听信息,一边慢吞吞地在半身戒中翻检阵旗阵盘,打算给小院布几个隔绝气息的法阵
刚刚拿出一套小阵旗,玄霜身子猛然一震,手下跟着一抖,这六七面小阵旗一个没拿住,噼里啪啦地散落到青石地面上,有两面还挂在他靴子上了。
顾不上将阵旗一一捡起,玄霜急忙取出琉璃镜,看着手中异状突生的小阴,心如擂鼓。
以往师父用琉璃镜与自己联络时,光莹津润的黑色镜面上会泛起月华般的白光;然而此时的小阴散发着的却是殷红色的血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玄霜面上惊愕失色的时候,琉璃镜散发出的血色红光遽然间变得强烈数倍,竟刺得他眼中一疼。玄霜尚未来得及闭眼,红光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眼眶中充盈着生理性泪水,玄霜一瞬间恍惚觉得,面前的模糊人影就是那满室血光所化,然而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师父!”
玄霜惊得差点把琉璃镜小阴丢出去,他急忙上前一步,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师父。
焱颜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唇角还在淌血,手中的红色的镜子眼见着要拿不住了,在坠地之前被玄霜接住,拿到手中一看,哪里是什么红镜子,竟是白色的琉璃镜染满了鲜血!
这些年来,在玄霜眼中,自家师父永远是强大的,不可战胜的,他何曾想过会见到焱颜这般脆弱的模样?
小心翼翼地将师父扶到软榻上躺好,玄霜手忙脚乱地往外掏丹药,双手颤抖着捧起一大把药丸递到师父唇边,却发现人已经陷入昏迷了。
玄霜腾地站起身来,发泄似的要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摔,但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反复地念叨着“现在不是你慌乱的时候”,玄霜挑出几颗效果最好的疗伤丹药,嘴里说了声“弟子失礼了”,一手稳稳地捏住焱颜的下颌,逐渐施加力道,见双唇轻启齿缝分开,右手便将丹药逐一放到微微露出的舌尖上。一经触到,丹药瞬间化为药液,流入焱颜口中。
如此喂下十数颗药丸,玄霜终于在师父的面颊见到一丝血色,如同绷紧弓弦般的神经倏地松弛下来。他痴痴地看着焱颜,见唇边那抹暗红尤为刺目,便取出一方素帕,想要替师父拭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捏不住手帕,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双手重又开始颤抖,颤抖得厉害。
踉跄着瘫坐在软榻边的椅子上,玄霜猛地捂住双眼。
“师父——”
这一声犹如困兽发出的低吼。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玄霜用力抬起头来,他吐出几口气,双手不再发抖,眼神重回坚毅。
他重又拿起手帕,专注地擦拭着师父的唇角,接着又把焱颜的右手轻轻抬起,仔仔细细地将染上红痕的玉指逐一拭过;其后拿起琉璃镜小阳,干涸的血渍已经渗入琉璃镜背面的纹路中,着实难以清理,玄霜干脆收起手帕,掐了个涤尘咒,随之一愣,方才意识到此前也可以用涤尘咒替师父清理。
“师父……”
玄霜苦笑了一声,双手拢住师父的右手,心中又疼又惊又怒又怕。
疼是心疼师父身受重伤;惊是震惊于师父居然会被人伤到;怒则是认为那人能伤到师父,必定是使出了什么下作手段;而怕……
在玄霜的设想中,师父一定会早于自己飞升,也只有这样才将师父与自己暂时分开,之所以说是暂时,是因为当自己也渡劫飞升,就能在仙界与师父重逢了。
今天他猛然惊觉,还有一种情况会将自己与师父分开,永远地分开。
那就是死亡。
对修士来说,只要元神还在,哪怕肉身和元婴/金丹尽毁,还可以元神转世,若神识强大,连记忆都能保留;但要是元神也没能留住呢?
在今天之前,玄霜从未意识到,即便强大如焱颜,也有可能元神被毁,也再无轮回。
“师父也有可能会死。”
这一全新认知让玄霜感到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