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彩轩二楼临窗的一处雅座中,正在进行着一场微型的口头讲说表演艺术,内容正是“游子远行数十载,回归日慈师避走他乡为哪般”,说书人段照,听众杨嘉、玄霜。
因为事先应下了廖斌,不将此事内幕说与他人,玄霜即便是听到段照提出的种种猜想与事实大相径庭,也没有纠正的意思。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竹杯,赶上说书人要与场下听众互动了,就敷衍性质地漫应几声。
杨嘉进入混元宗并无多少时日,对宗门内的许多陈年旧事了解不多,直到最近才知道有廖师叔这么个人物,这会子听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连往日最喜爱的八宝红玉凉糕都没怎么碰。
现场至少还有一半听众捧场,这令说书人状态大勇。段照讲得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临近的几个点心碟难免受到荼毒,玄霜留意到了,随即将其列入拒食名单。
正当段照说到“廖师叔离宗不久,仙音门的含笑仙子便找上门来”时,颇为应景地,缺席的那位风风火火地找过来了。
常慕一边拉椅入座,一边好奇地问道:
“今天又不是初一,怎么没见你们去三楼的雅间啊?”
“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消息闭塞。”段照一口气干掉半杯茶水后,慢悠悠地说道,“花泽公子精诚所至,终于求得沐善彩允诺下嫁。花、沐两家已经定下婚约,此后慕彩轩的三楼将永远不对顾客开发,只留给佳人独享了。”
“还能这样啊?”细长的眼睛被常慕瞪宽了近一倍,嘴里不明所以地嘟囔着,“真是搞不懂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段照嗤笑了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席间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人已到齐,就开始谈正事吧。”玄霜将竹杯往桌面上轻轻一放,正色道,“冯春师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一出口,几人的神情俱是一变,桌上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方才的那些轻松愉悦消失得一点都不剩。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段照率先开的口。
“就是我在传讯符上说的那回事。”他的眉毛往下一耷拉,“冯春自己一个人待在丹木峰,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混元宗的弟子只要成功结丹,便可获赐一座小峰头,能自行收徒;若是峰主陨落,这小峰头就会留给他未结丹的门人弟子居住。
天长日久,弟子们或是还未结丹便寿元尽了,或是成功结丹后选择另立峰头,当小山峰中再无人居住时,宗门就会将其收回,化入到执事堂管事金曜手里的山水画卷中。
当然,如果弟子中有人在结丹后选择继承这座山峰,那便可以将其继续保留下去。只是这种情况太过罕见,几乎从来没有人如此做过。
穆心被冥蛉附体之后,尽管本命魂灯还在,但宗门不再承认那“人”是丹木峰峰主,判定其已经死亡。又因为“冥蛉人”穆心的所做作为,丹木峰的弟子们几乎都选择去执事堂销掉自己的身份,宁可进入锦绣峰,也不想顶着穆心弟子的名头遭人报复。
然而冯春却与这些人不同。他拒绝了师兄弟们的规劝,坚持独自留在丹木峰中。
“我后来去丹木峰找过冯春,发现他性格都变了。”段照闷声说道,“脸上跟挂着副面具似的,就会冲着我皮笑肉不笑。手里拿着个小丹炉摸摸摸的,也不见他去炼丹——丹房的锁头都落灰了。还跟我说这段时间别再去找他,他这两条就准备闭关结丹了。”
“没想到冯春对师父的感情能这么深。”常慕小声感慨了一句,“我还以为他只知道跟穆师叔要丹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