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齐博伦咬牙切齿的说出‘蓝田种玉’这四个字时,只要是个人就能够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厌憎和愤恨。
看着这样的齐博伦,齐修远三兄妹只觉得整个心窝子都是凉飕飕的。
谁又能想到呢,曾经被他们羡慕到骨子里的嫡出兄弟齐修玮在父亲的心里居然是个如此地位!
如果让已经被倒霉发配的齐修玮知道他尚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遭了亲父的厌弃,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心情,这样想着的齐修远兄妹莫名在心底滋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
“我虽然被父亲强迫着娶了妻,生了子——但心,还悬挂在不告而别的爱人身上。”齐博伦长吐了一口气,“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弃我而去,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极力在心中替她辩白,放在京城的影卫也一直没有召回……我等啊等,等啊等,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那位好夫人即将临盆的时候,我收到了从京城来的好消息。”
齐博伦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眼睛还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安灵韵。
“我对父亲强命我迎娶的正室没有任何感情,听到心爱的女子有了消息,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即就用了闭关的名义,金蝉脱壳,以最快的速度赶赴京城。”
面对他如此冷漠到近乎残酷的叙说,安灵韵不由得对那在产床上苦苦挣命的女子产生了几分怜悯……她生廷凯的时候,侯爷可是抛下军务寸步不离守在门外的。
“我在路上一直在假设我与她重逢后的景象,她会如何与我解释?又会如何向我述说她对我的思念,我又该如何斩断父亲强逼给我的那段孽缘?我想了许多许多……”齐博伦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低落下去,沉闷的嗓音里莫名带出了几分冷冽讥诮的味道。
“到京城后,我很快弄清楚了她的真实身份,原来她姓安,是安王府的掌上明珠,是镇国公嫡嫡亲的外孙女。”齐博伦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都找不到她……也对,这样的天之娇女想要把自己的行踪隐藏起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就不知道,她在看着我为她失魂落魄、煎熬难捱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是打发时间的无聊消遣……还是另有苦衷?”齐博伦闭了闭眼睛,神情似哭似笑地说:“曾经也可以说得上是傲骨铮铮的我就抱持着这样一种可悲又可怜的心态上了京。”
安灵韵喉咙条件反射的有些发干,她无意识的干咽两口,眸子却怎么都没办法从那双满溢悲伤眼眸上移开。
虽然早就知道齐博伦语气里说的那个漂亮女孩儿是长乐郡主,但当这层窗户纸真的戳开时,还是让不知情的秦臻几人心生震动——他们可从未想过齐博伦和安灵韵还有这样一层瓜葛。
“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我还来不及去找与我曾经互许终生的姑娘问个究竟,就得到了太后懿旨赐婚于定北侯和长乐郡主的消息——”齐博伦说到这里的时候,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也不知道心中是不是,已经怨恨到极致,唇角都溢出了血来。
他嘴角的血痕就如同黄蜂尾上的毒针一样,刺灼了安灵韵的眼眸。一直都摆着一张嘲讽蔑视面孔的安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眼神带着几分怪异的上下打量齐博伦这仿若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神情。
齐练雯看着这样的父亲只觉得整颗心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一般,揪慌得厉害。她怕极了这样的齐博伦,偏生又无处可躲,只能想方设法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往三哥后面又小小地挪动两下。
不止是她,就是秦臻也被这样状若疯子的公公给吓了个够呛,若不是丈夫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强分出一缕心神来揽住她的肩膀无声宽慰,她现在已经毫无形象的坐倒在地。
“这个消息对从百川府千里迢迢赶来的我而言与晴天霹雳没什么区别,”齐博伦已经无视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急于求证的愤懑和慌乱让我失去了分寸……我居然就这样冒冒然的闯进了安王府!当时的我一门心思所求的就是见到她,以及让她给我一个答案……我不想再像个愚蠢的白痴一样被她玩弄于鼓掌,我要一个真相!”齐博伦眼底的义无反顾让人心悸。
“有句话说得极好,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与她好歹也做了那么久的夫妻,我不信她就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忘记我……因此,在安王府花厅里等待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带着几分即将久别重逢的雀跃的……那时候的我实在是有够天真——甚至还盘算着只要她愿意和我离开,哪怕让我倾其所有我也心甘情愿——只可惜,这一切都不过是我自作多情,我没有见到我早就爱入了骨子里的女孩,我见到的是她的兄长——仗着人多势众险些把我这条贱命都留在安王府的便宜大舅哥……”齐博伦的眼睛头一次与安王的对碰了一下,安王的眼睛却落到了依然被他踩在脚下的外甥的狼狈面容上。
“我那好舅哥因为顾忌着我父亲蓝阶老祖的身份,不敢一了百了的直接把我灭口,但他也狠狠羞辱了我一顿,不止告诉心爱的女人不愿意再与我见面,还命人扔了一个哇哇大哭的襁褓给我让我即刻滚出安王府,说这是我与人苟且,私生下来的孽种,他们安王府没那个责任和义务代我抚养,哈哈!”齐博伦神情惨然的大笑出声,“与人苟且?孽种?!要知道这孩子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生出来的——他们在侮辱我的同时,何尝又不是在侮辱他们金尊玉贵的郡主娘娘!”
安灵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齐修远夫妇也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