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尉迟翊好像已经早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尉迟翊近来的反常,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眼前这个男子说的话,没有人比我听得更清。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在做梦?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吧?会不会一睁眼醒来,我就在神医谷的树上,吃着香喷喷的烤鸡,和三师弟闹着玩?
“我......不信......”我慢吞吞的道,声音小的就像蚊蝇——密室里是没有蚊蝇的,所以我的话,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确确实实的听见了,“你说了,不算。我要听......师父说。”
我不信,没有亲耳听见,我永远不信。一定是假的,我不信。
就在我摇头不想听的时候,男子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带着淡淡的语气,像是一把云淡风轻刺过来的利箭,“当初送你去神医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在你的脖颈上,挂了一个琉璃佩。”
我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马上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他说的没错,在我的脖颈上,的确有一个琉璃佩。通体晶莹,黑夜里会有点点亮光的琉璃佩。这是我自小戴着的东西,除了师父和碰过我身子的尉迟翊,没有别人知道。
我终于绝望。
终于绝望的承认,他说的,是真的。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心底那点空落落的期盼,就好像突然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但其实这一切是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为什么我要管这些?为什么?时隔十几年的沧州之乱,他现在旧事重提,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的视线是有一点变化的,所以他才会在看到我的脸的时候,立马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是一个不善于将情绪隐藏的人,他发现我的不对,立马为我解释,“玖玖,是舅舅无能,但是这许多年过去,舅舅每夜午夜梦回,都能看见阿姐的眼睛,阿姐的眼睛,就和玖玖一模一样......”
他望着我的时候,好像真的像是看见他的阿姐,滔天的恨意勃然升起,“这些年舅舅韬光养晦,玖玖,我朱家虽说树倒猢狲散,但是当初沧州一战,百姓们和将士们都爱戴你的父亲,玖玖,现在我们手里只需两样东西,即可攻城!一夺天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眸中居然泛起了憧憬之色,他!居然是憧憬的!我好像突然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到底想干什么,“你......你想造反!”
“昏君无能!我朱家鼎鼎大将,亡魂上百,难道就这样算了?”
他说的正义凛然,我却在听出他的决心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不是的!不是为了朱家!你是为了你自己!你想做皇帝!”
我想推开他禁锢在我手上的大手,奈何他使了力气,我怎么也挣不开,眼睛里还未干的泪慢慢聚多,我知道,眼前这个人纵使是我的舅舅,他想叛国!他怎么能叛国!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怎么敢!
他抓住我挣扎的手,牢牢握在手心,语气强硬,“玖玖!你听舅舅说,你听舅舅说!”
“你想当皇帝!不要拿朱家来当幌子!”我歇斯底里的吼,为朱家报仇有很多种办法,他独独选这种办法,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诸葛玖不是傻子,朱玖更不是!就算我是朱玖,我父亲是一代忠臣,我们朱家绝不会叛国!
就在这凌乱挣扎的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一件我本来来这里应该找二皇子季渊,拜托的事,我停住挣扎,发髻在刚才的挣扎中有点凌乱的垂下,狼狈的好笑,我抓住他的手臂,就像抓住最后的希望,“你说,师父忽然被宣入京......不对,是皇上忽然生病,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那个自称我舅舅的男子抓着我手的手臂僵了僵,这个轻微的举动更加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我慢慢直起身体,看着他的脸,他还是那么优雅,优雅的好看,可是我现在一定很狼狈,狼狈到可笑!
“你作怪,让皇上生病,传我师父,这样我和尉迟翊也会来京......”我一字一顿的道,视线盯着他,固执的有点难受,“你是季渊,你偷了传国玉玺......然后嫁祸给尉迟翊?!是不是?!”
男子本来正低着头看着我,闻言视线闪了闪,正好落在后面放着掌灯的梳妆台上,他的语气颇有一点意味深长,“玖玖......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原本以为你第一眼就会看到的东西,你却没有发现......”
他松开我,礼貌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王梳妆台走去,在红色的梳妆台上,有一个小小的梳妆盒,我之前没有注意到,我一直以为是装着女人首饰的盒子,他忽然掀开盖子——
那块碧色玉石,在烛光的反射下,发出一点刺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