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康这话极不客气,简直是指着谢琅说他与北魏人有勾结。
就在陈郡谢氏的众人脸色微变时,谁也没有想到,那刘义康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大笑过后,他却是声音一转,语气神态都变得随意客气了,只听他说道:“勿怪勿怪,刚才之言,不过是与十八郎开个玩笑。”
说到这里,刘义康右手一扬,客气地说道:“两位谢郎难得来江北一趟,刘某愿尽地主之谊。请了!”
到了这个地步,谢琅自是回以一礼,他微笑道:“大将军请!”
就这样,刚才刘义康话中的不敬,三四千士卒咄咄逼人的相迎,似乎都不存在了,谢琅一行人,在刘义康不时暴发出的朗声大笑中,步入了县城中。
眼前这个县城,却比前一个县城要繁华得多,一行人刚刚步入城门,姬姒便看到,这城中,左右两侧也站满了许多前来迎接的人。只是这些人表情尴尬,举止僵硬。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是这个县城的县令以及县中豪强了。
刘义康的煞气实在太盛,他不开口,整个县城都鸦雀无声。而此刻,他朝着那些豪强打量了一会后,又嘎声笑道:“还是谢十八面子大,这一来到米县,米县人就倾城而出了。”
说到这里,他又道:“听说两位谢郎是准备前往襄阳?正好,某过几日也准备去襄阳走一走,正好一并前去。”
然后。他又声音宏亮地说道:“某在这米县还有一个庄园,这米县风景不错,某这个庄园当时也是用了些心的,两位谢郎旅途劳顿,不妨多歇息几日。”
就这样,在刘义康的自说自话中,陈郡谢氏的队伍,简直是被几千人挟持着涌入了米县的西巷,来到了刘义康口中的那个庄园处。
陡一看到那庄园,姬姒吃了一惊。
因为。眼前这个庄园。当真是金碧辉煌,光从外面看来,那宏伟的碑楼,那掩映在树木下的秀丽楼阁。都给人一种极尽奢华之感!而这里。还不是刘义康的大将军府。只仅仅是他在米县的一个小庄园。
刘义康十二岁就担任豫州刺史,到了如今,他已是都督八州军事。可谓权倾一时。
望着前方华屋林立,楼阁处处,在阳光下华丽夺目的庄园,姬姒暗暗想道:陛下对宗室的信任,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光看刘义康这个庄子,便知他有多么骄纵奢华了,可陛下居然还让他都督八州军事!
庄园外,站了几十个男男女女,这些人看到谢琅等人倒来,一个个都是双眼发亮,神态中带着无比的仰慕。
……这种仰慕,这种发自内心的崇敬向往,却是刘义康这个主子,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
刘义康一双铜铃眼煞气沉沉地四下盯了一眼后,再次哈哈大笑。
而这一次,他笑着笑着,却是翻身上马。
只见他信手招来两个幕僚,对着谢氏兄弟一指后,刘义康命令道:“这两位乃是陈郡谢氏的郎君,他们会在庄子里住上一阵,你们好生招待了。”声音一落,他转向谢琅和谢二十九,叉了叉手后,刘义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是不巧,某突然记起还有一件急事要处理,还请两位郎君先入庄子好生休整几日,某去去就回。”转眼,刘义康对着那几千兵卒,高声喝道:“都散了吧。”他瞟了谢琅兄弟一眼,又阴阳怪气地加上一句,“庄子里既然有贵客前来,你等这些日子且好生给我守着!”
就这样,刘义康大赖赖地走了。
他虽走了,他最后那句威胁,却令得四下的气氛有点凝滞。
庄园里面也极尽奢华,陈郡谢氏的人占了西侧的一个大院落。
一入院落,部曲们便忙碌起来,就在他们忙忙碌碌时,谢二十九和他的部曲们,严肃着一张脸商量起对策来。
他们这里气氛紧张,那一侧,谢广等人却在忙着焚香煮酒,再过一会,沐浴过后,披散着墨发,一袭宽松广袍的谢琅,已在院子里奏起琴来。
琴声悠然清散,宛如一道春风,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自在和清凉,不知不觉中,谢二十九等人放松下来。
姬姒也被这琴声抚慰了,她放松后洗了一个澡,然后就着夜风吹干头发,再扮成少年轻步走到了花园中。
姬姒出来时,天空中最后一缕残霞渐渐散去,而东边的那轮弦月,已挂上了天宇。
在姬姒来到谢琅身侧时,谢二十九也在那里。
就在夜雾渐深,天地间的暗色越来越浓时,花园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非常急促,引得姬姒等人转头看去。姬姒看到的,是一男二女三个身影,那二个女子身影纤美,那男子则是高大魁梧。
远远看到坐在花园中的兄弟两人,三人同时停了脚步,然后,留下一男一女远远站着,其中一个纤美的身影朝着这边急急走来。
不一会功夫,那身影便来到了谢琅和谢二十九的旁边,她却是个十六七岁的美人,美人做小姑打扮,长相十分娇美,眼神灵动身段窈窕,只是脸色苍白异常,眼底也微微泛着青色。
一走过来,美人便朝着谢琅深深拜倒。
她既施了大礼,谢琅也手指一勾,在挑出最后一个琴音后,双手一放,让琴音在夜色中回旋落幕。
停止弹琴后,谢琅低头,他澄澈的眸子看了那美人一眼后,如流泉般的声音温和响起,“可是有事?”
那美人兀自伏在地上,她急声说道:“小女子前来,却是想告诉恩人。这刘义康意欲对恩人不利,还请恩人速速离开此地!”
竟是个来通风报信的!
在谢广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后,谢琅垂眸,他轻声说道:“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那美人伏在地上的身影,实是弱不胜风,她摇了摇头,有点急有点乱地说道:“具体的小女子也不知道,小女子只是与姐姐偷听到,刘义康想对恩人不利。”
弄了半天,原来她什么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