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身着玄色纯衣纁袡礼服,头戴“次”,以“纚”束发,有一尺二长的笄。而这样的妆扮,是历史上才有记载的,是一种极其庄严肃穆的周时公主出嫁时才有的妆扮。
她是那么美,那种清皎到了极点,那种仿佛晨珠朝露,明月照泉,澄澈与妖娆混合在一起的美。想来,她不着玄衣时,她的美应该多少有点轻浮骄纵,可此刻,这般玄衣纁袡,却生生把她拥有的那些骄艳,变成了十分的贵气。因着这份庄严肃穆的妆容,有了种无与伦比的优雅高华。
就在姬姒一露面,便用自己的美色镇得四下再无声息时,只见姬姒缓缓压了压裙裾和蔽膝,她站了起来。
姬姒的驴车,已经没有了四面的车厢和车顶,等于她是站在一块车板上。
姬姒对着四周的众人,姿势优雅地行了一个周礼后,说道:“姬氏阿姒,如今父祖俱无,唯有一兄,也远在他地。无奈之际,只好请得诸位先祖一路护送。”
说到这里,姬姒的声音于清皎中,渐渐添了几分哽咽,只见她以一种优雅的,缓慢的,微哑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的始祖,是人族之始祖,我的先辈,曾在这片大地上,建立过长达八百年的繁荣盛世。而如今,不过过去了六百年,曾经繁盛一时,高倨众生之巅的姓氏,便只剩下了我们兄妹这么两根孤苗了。”略顿了顿,姬姒再次朝着四周众人行了一个优雅的周礼,“如今的姬阿姒,父祖不在,嫁妆全无,唯有这孑然一身,和着这祖宗赐与的血脉姓氏,能带着前往我的婚房了。”
姬姒的声音,说到后面已是平淡。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她是用那么平平淡淡的语气说着这种话,明明她无媒无娉无亲朋戚友相送应该被人鄙夷,明明她孤寡得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明明她虽然做着公主打扮却既无仪仗亦无嫁妆,可这一刻,可所有路旁的人,看着那一个个代表黄帝,代表周文王,代表周武王,代表着姬氏一族,曾经辉煌灿烂的三十九座牌位时,却由衷的感觉到了一种震撼,一种敬意和一种无以言状的悲伤!
这时刻,所有人都在想道,谁说这姬氏女低贱了?她分明拥有着最高贵的帝王血脉!
这时刻,所有人都在想道,当年周王室辉煌了八百年,如今却只剩下这么一二根孤枝,也不知几十年后,自家的血脉,还能剩下多少?
这时的人,本来就多愁善感,这时的人,本来就觉得今日不知明日,说不定什么时候,便魂归他乡,这时的人,本来就觉得,这世间唯一必须存在的,是自己的血脉子嗣,荣华或许总有一天会衰落,只有血脉长存便已无撼。
所以,姬姒的这一番做作,不知不觉中,引得落泪者无数,不知不觉中,他们再端详姬姒时,突然发现她凤眼柳眉,琼鼻直冲印堂,分明是高贵之相!
就在这时,隐隐中,人群传来了说话声,“听说去年那些北魏使者便极力想引得这姬氏女去北魏,他们说,姬氏女去了北魏,肯定可以被北魏皇帝封为长公主。”“这么说来,如果此女在北魏的话,她就是长公主了?”“这是当然。”“那她也可以说是公主之尊了。”“比起当朝的那几位公主,这姬氏女是要高贵多了。”“那是当然了,毕竟是黄帝血脉嘛。”
低语声中,议论声中,那些身着丧服,举着白幡的小姑们,突然发现自己的所有布置都落空了。
渐渐的,那些堵在姬姒前面的驴车,再也无法停留下去了,因为,光是四周投来的目光,便让她们坐立不安。
于是,不知不觉中,一辆辆驴车退到了道旁,一个个行人散开。
于是,不知不觉中,众人给姬姒的车队让出一条道来。
望着那缓缓而来的车队,望着姬姒那张绝色又雍容华贵的脸,一侧,张贺之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这时,他身后的那个美人诧异地问道:“贺之,你不是说这姬氏女比义武王夫人差得远吗?可我如今看来,那义武王夫人无论容颜气度,好似都及不上姬氏女啊!”
美人不说这话也罢,一说这话,张贺之一张俊脸便染上了一抹恼怒,过了一会,
他轻哼出声,“我就说了,那天义武王夫人在时,她无端端地干嘛要跳出来,原来,那一切都是这狡诈小姑的计谋,她是想让我死心!”
这时的张贺之,心里突然非常的不甘,非常的恼火了。
而随着姬姒的车队缓缓而去,不远处,也有一处二层阁楼,一个郎君在朝定定眺来。
听着四周传来的低语声,看着坐在皇帝牌林中的绝丽女子,那郎君突然低笑出声。
听到他的笑声,郎君的身后,一个青年人叹道:“周玉,安华公主得了谢十八那么一个评价,以后是再也登不了大雅之堂了,她又是这般性子,你以后,真得小心不但借不了力,还要被那蠢妇拖累。”说到这里,那青年学着周玉那样,也朝姬姒看去,只看了一眼,那青年便说道:“也怪不得你对这姬氏女念念不忘,比起安华,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在那青年人说话时,周玉一直没有说话,他垂着的眉眼里,隐隐有着几分憔悴,过了一会,周玉猛然抬头,把盅中酒一饮而尽!
就在周玉的隔壁,萧奕等曾经受过姬姒恩惠的几个世族郎君,也在一边品着美酒,一边看着热闹。
只是,与周围伙伴们的热闹喧嚣不同的是,萧奕一直显得很冷清,这个贵公子,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平板车上姬姒那绝丽的容颜,在看着那三十九块皇帝牌位,在听着四周的议论。
就在这时,有一个郎君笑了起来,“今日之后,怕是整个建康的人都知道,这个姬氏女血脉高贵,位同公主了。”
这郎君声音一落,萧奕低笑出声,他抿了一口酒,低声晒道:“几块牌位,一件衣裳,再加上安排人在背后扯几句闲话,就能达到许多世族终一生之力,也无法做到的地位提升……这姬氏女,还真是聪明得近乎妖了!”
见他发笑,陈七郎好奇地问道:“萧奕你在笑什么?”
萧奕回头,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掌心的酒盅,淡淡说道:“我在佩服谢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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